天海市，六月，午后。
我站在“晨星国际双语幼儿园”的鎏金大门外。
我回来了。
用了五千年，从那片血腥的修真宇宙杀出一条生路，登临仙帝之位，最终却在神劫之下魂飞魄散。
没想到，一缕残魂竟带着所有记忆，回到了五年前离开的这个下午。
我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孩子们花花绿绿的画。
走廊尽头，就是三班的教室。
我停下了脚步。
我的女儿，凌念安，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门口的墙边。
她身上那件公主裙，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
裙摆上沾了一块黑乎乎的污渍，像是油彩。
她的小身子绷得笔直，头垂得很低，像一株快要枯萎的小草。
教室里，一个妆容精致的女老师，正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给孩子们放动画片。
孩子们笑得很开心。
一个穿着阿玛尼童装的小胖子，嘴里塞满了零食。
他时不时回头，冲着念念做鬼脸，发出夸张的嘲笑声。
他身边的几个孩子也跟着起哄，咭咭呱呱地笑着。
他们的笑声，像一把把生锈的刀子，扎在我的心口。
我走过去，脚步很轻。
高档地板砖上，映不出我的影子。
我在女儿身边蹲下。
她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干净，像山里的泉水。
可现在，这汪泉水里蓄满了雾气。
她看见我，眼里的水汽瞬间凝成了水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但她没有哭出来。
她只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小小的嘴唇被她咬出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爸爸……”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抖。
我没有说话。
我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擦掉了她脸颊上的一道灰痕。
她的皮肤很嫩，像刚剥壳的鸡蛋。
这五千年，我踏碎过星河，我逆转过时空，我曾一念之间让一个文明灰飞烟灭。
我的手上，沾满了神魔的血。
可现在，我连碰一下我女儿的脸，都怕弄疼了她。
我站起身，目光越过念念小小的头顶，投向了教室里面。
那个还在做鬼脸的小胖-子。
那个视若无睹的女老师。
这栋楼里，所有能喘气的东西。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意志，从我身上散开。
它不是真元，不是灵力，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神魂威压。
它像水一样，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栋教学楼。
教室里，小胖子的笑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生。
他手里的薯片，“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身边那几个起哄的孩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正在播放动画片的平板电脑，“滋啦”一声，屏幕黑了。
那个妆容精致的女老师，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惊愕。
办公室里，正在打电话吹嘘生源的园长，嘴巴张成了“O”型。
厨房里，正在切菜的厨师，手里的菜刀悬在了半空。
门口，昏昏欲睡的保安，猛地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无论在做什么。
都在这同一瞬间，不受控制地，从自己的椅子上、沙发上、岗位上，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