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密集得让人心慌。
我坐在副驾驶,右手臂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固定在胸前,每一次车辆的颠簸都带来一阵隐痛。车内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沥青,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顾景城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沈清,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最后通牒的寒意,“和解书,你签不签?”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的隔离带,心脏像是被那只打着石膏的手攥住了,又紧又痛。几个小时前,交警队里的争执还在耳边回荡。赵茵,他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醉醺醺地开车,逆行,撞上了我的车。撞击的瞬间,玻璃碎裂的巨响,骨头折断的脆响,还有我脑海中关于外科医生生涯戛然而止的嗡鸣……这些声音,不是一份轻飘飘的和解书,和那区区几十万赔偿能抹去的。
“不签。”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落在只有雨刷器单调刮擦声的车厢里,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砰!”
顾景城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长鸣,撕裂了雨声。他猛地踩下刹车,性能优良的跑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他扭过头,眼睛里布满了红丝,是愤怒,或许还有为赵茵担忧的焦灼,“小茵她不是故意的!她那天心情不好,多喝了点!她现在知道错了,害怕得不行!你就不能大度一点?非要看着她坐牢你才开心?!”
“大度?”我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扭曲的俊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感涌上喉咙,“顾景城,她心情不好,喝酒,就可以无视法律,剥夺别人的人生吗?我的右手废了!我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了!你告诉我,我怎么大度?”
那是我苦熬多年,付出无数心血才握在手里的手术刀!是我身为一个外科医生的尊严和生命!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理解,只有被忤逆的暴怒和不耐烦。“手术刀手术刀!你就知道你的手术刀!小茵要是留下案底,她这辈子就毁了!你怎么这么恶毒!”
恶毒?
原来在他心里,坚持正义、维护自身权益的我,才是恶毒的那个。而那个酒驾伤人、毁了我职业生涯的赵茵,只是个需要被保护、被怜惜的可怜虫。
心口那片冰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见我不说话,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厌弃。“好,沈清,你很好。”
下一秒,他探身过来,粗暴地扯开我身侧的安全带卡扣,然后伸手越过我,猛地推开了我这一侧的车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扑打在我脸上,身上,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你不是有骨气吗?不肯和解?”他指着车外瓢泼的大雨和高速公路上飞速掠过的车流,声音冷得掉冰渣,“那就自己滚回去!好好清醒清醒!”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结婚三年的男人。雷声在天边炸响,闪电照亮了他毫无怜惜的侧脸。
“顾景城……”我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