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及笄那年,我家被诬谋反,满门抄斩。

为了复仇,我进了镇抚司,成了靖国安插在南楚的一枚棋子。

我舍弃了仇恨和道义,出卖上线,构陷忠良,踩着累累白骨,成了南楚大将军卫凛的夫人。

可就在卫凛受封,权倾朝野的这天,我看见天上飞过一架无人机。

1.

嗡鸣声很轻,像一只夏末的蚊子。

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我抬起头,越过张灯结彩的廊檐,越过人声鼎沸的庭院,看向那片黛蓝色的天空。

一个黑点,带着四个小小的旋翼,平稳地悬停在将军府上空。

它顶端的一点红光,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正俯瞰着这场泼天的富贵。

我身上这件用三百个绣娘耗时半年赶制的凤穿牡丹正红色礼服,瞬间变得像戏台上的破旧行头,荒谬又可笑。

满院的宾客还在向卫凛道贺。

「恭喜大将军,圣上亲封镇国公,这是南楚开国以来独一份的殊荣啊!」

「卫夫人好福气,马上就是国公夫人了!」

卫凛站在人群中央,穿着玄色金线蟒袍,身姿挺拔如松。

他嘴角噙着得体的笑,一一回礼,目光却时不时地朝我的方向瞥来。

那眼神里有志得意满,有不加掩饰的占有,还有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东西。

一种属于猎人的,对笼中之物的审视。

我的血液一寸寸冷下去。

从靖国暗探到南楚国公夫人,我走了十年。

这十年,我手上沾的血,有敌人的,也有同伴的。

我以为自己早已炼成了一颗铁石心肠。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不是棋手,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我只是一个实验皿里,供人观察的标本。

酒过三巡,卫凛终于摆脱了宾客,走到我身边。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伸手揽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嵌进他身体里。

「阿瑜,高兴吗?」

他贴在我耳边,声音低沉,「从今往后,你就是南楚最尊贵的女人。」

我垂下眼,拿起桌上的一杯合卺酒,递到他唇边。

「将军,该喝交杯酒了。」

他笑了,接过酒杯,手臂穿过我的臂弯。

酒杯凑到唇边,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轻声开口。

「这酒……」我说,「竟有股熟悉的焦灼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持杯的手,停顿的那一瞬,像被冰封的雕塑,眼底的惊涛骇浪足以吞噬一切。

那不是瞬间的失态,那是世界观被猛烈撞击的崩塌前兆。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胡说什么。」

他放下酒杯,指腹擦过我的嘴唇,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你醉了。」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晚宴结束,宾客散尽。

我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婚床上,听着下人撤席的嘈杂声渐渐远去。

卫凛推门进来,他已经换下蟒袍,只着一件白色中衣,墨发披散,少了几分白日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