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铮沉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后的虚脱感，还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空茫。
我靠着柔软的真皮座椅，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霓虹灯闪烁，勾勒出一个喧嚣而冰冷的世界。婚纱的厚重缎料不再带来安全感，只像一层冰冷的、粘腻的茧壳，紧紧束缚着身体，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触碰到了无名指根那道被戒指划破的细小伤口。早已止血，但留下了一道微凸的、暗红的痕。不碰不痛，轻轻一压，那丝丝缕缕的刺痛便清晰地传来，如同心脏深处久久无法愈合的隐秘伤口。
手机在化妆包深处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突兀。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苍蝇。
我没有动。
陈铮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声音低沉：“需要我帮您处理吗？”
“不用。”我开口，声音有些哑，带着激荡后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我拉开化妆包的拉链，拿出那个屏幕已经亮得刺眼、不断跳出各种来电和信息提示的手机。
屏幕上，名字疯狂跳动闪烁。 “妈（焦急）” “李阿姨（震惊）” “王总（疑问）” “张倩（八卦）” “江临妈（崩溃）” 还有一串串不断涌出的陌生号码，以及社交媒体上疯狂攀升的@和私信提示。
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空，停顿了一秒。
然后，不是解锁，不是接通任何一个来电。
我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力度，长按了侧面的电源键。
屏幕固执地亮了几秒，最终，彻底暗了下去。像一只终于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的怪兽。世界清静了。
我将黑屏的手机，随手丢回化妆包里。拉链合上的声音，清脆得像锁上了一扇通往过去喧嚣地狱的门。
车子驶入一个高档住宅区的地下停车场，平稳停在我的固定车位上。冰冷的白炽灯光打在光洁的车身上，切割出沉默的几何光影。
“苏女士，”陈铮转过头，神情依旧专业冷静，但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您确定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或者，我送您回您父母那边？”
我解开安全带，沉重的婚纱裙摆在狭窄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笨拙。“不用了，陈律。”我摇摇头，声音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平静，“我没事。今天……辛苦你了。后续的法律程序，拜托。”
陈铮点头：“分内之事。证据链非常完整，您放心。我会尽快推进，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联系您。”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加密通讯应用的二维码，“用这个联系，更安全。”
我接过卡片，指尖冰凉：“好。”
推开车门，冰凉的空气涌进来。我抱着沉重的裙摆，有些吃力地挪下车。高跟鞋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寂静无人，只有远处通风管道低沉的嗡鸣。
一个人走向电梯间。镜面电梯门映出一个穿着奢华却狼狈的婚纱、头发微乱、面色苍白的女人。眼神疲惫，却沉静得如同经历过风暴后的大海，深处藏着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
电梯无声上行。
回到公寓。关上门，隔绝了整个世界。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线照亮玄关。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柠檬香氛气息，熟悉、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