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当午夜的钟声穿透城市最后一丝喧嚣,那张被体温焐热又被冷汗浸透的门票,终于在林夏掌心蜷成皱巴巴的绝望。锈铁门上的斑驳划痕在月光下像无数道抓挠的指印,而检票口那盏苟延残喘的红灯,正用濒死的闪烁丈量着她与未知的距离。

孩童的笑声本该是游乐园的灵魂,此刻却像淬毒的糖浆从门缝里渗出来,混着老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十二点的风里织成粘腻的网。穿斗篷的人站在阴影里,林夏始终没能看清他的脸,只记得那只递来打孔器的手——没有脉搏,没有温度,指尖划过皮肤时像有冰棱在血管里游走。

铁门落锁的巨响震得她耳膜生疼,像某种古老仪式的封缄。门票上的油墨在这时突然活过来,暗红的液体顺着"惊悚乐园"四个字蜿蜒而下,在"旋转木马"的图标旁汇成粘稠的溪流。林夏这才看清票根背面用银粉写的小字,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所有游戏,一旦开始,至死方休。」

风从乐园深处涌来,带着铁锈、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糖香。旋转木马的音乐盒不知何时开始转动,那支走调的《摇篮曲》里,似乎藏着无数个被遗忘的黄昏。

林夏攥着那张边缘泛黄的门票,站在“惊悚乐园”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检票口的红灯忽明忽暗,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而门内飘来的不是游乐园该有的音乐,是断断续续的、孩童的笑声,掺着木头摩擦的“吱呀”声。

“最后一位游客,抓紧你的门票。”穿黑色斗篷的检票员声音沙哑,指尖触到林夏手背时,凉得像块冰。她刚迈进门,身后的铁门就“哐当”一声锁死,门票上的字迹突然渗出暗红,像血一样晕开——“旋转木马,第一关”。

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往前走,旋转木马的轮廓在月光下渐渐清晰。锈迹斑斑的铁架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漆皮剥落的木马歪歪扭扭地立在转盘上——枣红色的那匹断了右耳,棕色的前蹄扭曲成怪异的角度,几匹木马的眼珠早已脱落,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唯有最中间那匹白色木马竟完好无损,银灰色的鬃毛在月色中泛着冷光,颈间还系着个褪色的粉色蝴蝶结,缎面上沾着几片干枯的梧桐叶。

林夏刚要抬脚跨过缠绕着野葛藤的护栏,转盘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刺耳声响。"咔嗒——咔嗒——"木质底座摩擦着地面转动起来,起初只是缓慢的摇晃,随即越来越快,木马们上下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断裂的肢体在离心力作用下甩出残影。她看见白色木马的眼睛突然转向自己,那分明是两颗生锈的铆钉,此刻却像活物般闪着幽红的光。

孩童的笑声陡然从黑暗中炸开,不是天真烂漫的嬉笑,而是成百上千个声音叠在一起的尖锐嘶鸣,像无数指甲同时刮过玻璃。转盘卷起的阴风裹挟着铁锈与腐木的气味扑面而来,林夏看见白色木马脖颈上的蝴蝶结突然绷直,缎带竟像蛇一样扭动着伸长,末端分裂成无数细丝朝她缠来。月光在飞速转动的木马上碎成迷离的光斑,她恍惚看见每匹木马的马鞍上都坐着半透明的孩童虚影,他们穿着褪色的条纹衫,头颅却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向后方,黑洞洞的眼眶正死死盯着她僵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