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
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我们村唯一考上高中的陆建国。
他正拧着眉,用那双能让全村姑娘脸红的眼睛瞪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偏偏就认得他。
于是,我当着我爹妈和他爹妈的面,冲着这个跟我家有血海深仇的男人,软软糯糯地喊了声:
“建国宝宝……”
空气瞬间凝固。
他那张俊脸,当场就黑得像灶坑底。
我娘吓得差点厥过去,他娘指着我鼻子骂我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可我不管,我只觉得他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像块牛皮糖一样缠着他,给他洗汗衫,为他跟村里的长舌妇打架,把家里唯一的鸡蛋省给他。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是陈家的耻辱。
只有陆建国,他一边嫌恶地躲着我,一边又在我被全村人孤立时,像一头沉默的狼,默默地护在我身后。
直到很久以后,我恢复了记忆,才想起那声“宝宝”,我原本是想喊谁的……
那一刻,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才明白,我用一把糖,在他心上捅了个血窟窿。
01
我从三米高的草垛上摔下来时,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下摔不死也得傻。
结果我没死,但好像真傻了。
我睁开眼,头疼得像要裂开,入眼是村卫生所泛黄的天花板和一股浓重的碘酒味。床边围满了人,一张张面孔焦急又陌生。
直到我的视线,落在了门口那个倚着门框的男人身上。
他很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结实又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子,正直直地盯着我。
我看着他,混沌的脑子里忽然就清明了一瞬。
我认识他。
他是陆建国。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亲近感和依赖感涌上心头,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建国宝宝……”
“轰——”
我感觉整个卫生所的空气都炸了。
我娘“哎哟”一声,两眼一翻差点倒下去,幸好被我爹扶住。
而站在陆建国身边的那个中年妇女,他娘,则一个箭步冲到我床前,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陈秀莲!你个小不要脸的!你喊谁宝宝?你安的什么心?!”
我被她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陆建国的方向看,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得不行。
我的宝宝,为什么不来保护我?
陆建国终于动了。
他大步走进来,一把拉住他娘的手腕,声音又沉又冷:“娘,别说了。”
他娘气得直跺脚:“建国!你忘了你爹是怎么嘱咐你的?陈家的闺女,就是个祸害!你还把她送到卫生所,现在她还敢这么喊你,这要是传出去……”
“我说,别说了。”陆建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
他娘瞬间噤了声,只是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卫生所的王医生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那个……秀莲这丫头从草垛上摔下来,磕到了头,脑子里可能有淤血。现在这个情况,胡言乱语……也正常,也正常。”
我爹颤巍巍地走过来,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秀莲,你……还认得爹不?”
我看着他,茫然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