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向我娘,她满脸泪痕,我也摇了摇头。
我的视线,最终还是回到了陆建国身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是我唯一的浮木。我伸出手,朝向他,声音里带着哀求:“建国宝宝,我头疼……”
陆建国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下颌线绷得死紧。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厌恶,有烦躁,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爹娘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们陈家和陆家,是出了名的死对头。据说十几年前,因为地界的事,我爷和陆建国的爷爷在田埂上打了一架,我爷失手把人推下了河,陆家爷爷就这么没了。
从此,两家结下了血海深仇。
村里人都说,我们两家的人,就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我跟陆建国更是从小打到大,他是村里唯一的文化人,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我骂他是假斯文。我是村里有名的泼辣户,他骂我是母夜叉。
可现在,我这个母夜叉,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他“宝宝”。
这比天塌下来还吓人。
僵持中,陆建国终于动了。
他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活吃了我。
02
陆建国最终还是没把我活吃了。
他只是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动手打我的时候,他却转身对王医生说:“给她看看,医药费我出。”
说完,他拽着他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我爹娘和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最后,王医生诊断,我这是脑震荡引起的暂时性失忆。也许睡一觉就好了,也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我爹蹲在墙角,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我娘坐在我床边,眼泪就没停过。
而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陆建国。
我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他冷着脸的样子,他被我喊“宝宝”时,那副想杀人的样子。
我越想,心里就越委屈。
他明明是我的宝宝,为什么对我那么凶?
第二天,我能下地了。
我不顾我娘的阻拦,偷偷溜出了家门,凭着脑子里模糊的记忆,一路摸到了陆建家。
陆家正在吃早饭。
我站在门口,看着陆建国坐在桌边,端着一碗玉米糊糊,就着咸菜,吃得很快。
我走进去,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建国……”
“啪嗒。”
陆建国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爹,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他娘更是直接从凳子上弹起来,抄起墙角的扫帚就朝我打过来:“你个扫把星!还敢找上门来!滚!给我滚出去!”
我吓得尖叫一声,抱住了头。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我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只见陆建国挡在我身前,一手抓住了他娘手里的扫帚。
“娘!”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打这个狐狸精!建国,你给我让开!你看她把我们家害成什么样了!”
“她脑子摔坏了,你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陆建国吼了回去。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大声说话。
他娘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他……是在保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