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丞相府嫡女沈清秋,自幼被先帝指给三皇子为妃。
十几年教养只为“贤良淑德”四字,是京中贵女奉为的“典范”。
可三皇子为人肆意不守规矩,正妻还未过门,他就先抬了侧妃进门。
中秋宫宴上,三皇子还将那位侧妃苏怜儿带了进来。
宴间,苏怜儿捧着盏滚烫的莲子羹“失足”撞来。
羹汤尽数淋在我藕荷色锦裙上,她伏地请罪时,嘴角不掩挑衅的笑,小声说:“沈姐姐,真是对不住……不过,殿下的第一次,可是给了怜儿呢。”
满殿王公贵族的目光如针般朝我扎来。
我攥紧袖中绣帕,正欲按礼数屈膝说无碍时,眼前却忽然飘现出几行墨色小字:
【女主别忍!你就是太乖,婚后才会被苏怜儿诬陷与人私通,三皇子不分青黑皂白就废了你的后位,最后你挺着孕肚被赐毒酒,一尸两命啊!】
【三皇子后来知道真相,疯了似的屠了苏怜儿满门,可人死不能复生有个屁用!】
轰的一声,我浑身血液都凉了。
私通?
废后?
毒酒?
孕肚?
这……这是什么?幻觉吗?
可那字迹还在疯狂跳动,带着一种急切的愤怒:
【你爹是手握朝堂半壁话语权的丞相!你哥是镇守边关的镇国将军!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这娘家配置是摆设吗?】
【得了吧,女主她打小就被教着要“以夫为天”,就算有靠山也不敢用,这辈子都得困在这后宅牢笼里憋屈死……】
【我的老爷奶啊,为什么要给女主配个不分青黑皂白的烂黄瓜,我瞧那坐轮椅上的二皇子不挺香的吗?一生暗暗守护女主,深藏功与名,女主至死都不知道二皇子爱她,我哭死!】
【何止啊,二皇子多守男德啊,一生未娶呢,什么通房都没有,女主宝宝回头看看男二吧!男主他配不上你!】
【楼上先别管什么男二了,先搞定收拾了女二再说!女主你泼她啊!把碗扣她脸上!会不会!会不会!】
字迹密密麻麻,带着我无法理解的词汇,却又奇异地指向我当下的处境。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心胆俱寒。
那描绘的未来太过惨烈,惨烈到让我骨子里都透出寒意。
而最后那句“泼她啊”,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十几年被规矩束缚的硬壳。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我沈清秋,丞相府嫡女,镇国将军亲妹,为何要在此受一个侧妃的折辱,未来还要被她害得性命不保?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贤名”?
去他妈的贤良淑德!
指尖的冰凉被一股陡然升起的血气取代。在苏怜儿嘴角那抹挑衅笑意尚未完全敛去时,在满殿寂静、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一如既往忍气吞声时——
我动了。
没有半分迟疑,我抬手抄起面前案几上那只盛着剩余莲子羹的玉瓷碗。手腕一扬,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连汤带碗,狠狠扣在了苏怜儿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
“啊——!”
滚烫的羹汤顺着她的发髻、脸颊往下淌,黏腻的莲子糊了她满头满脑。那只玉碗砸在她额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滚落在地,碎裂成几片。
苏怜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下意识地伸手胡乱挥舞,想要推开我。
就是现在!
我顺势在她推拒的力道下,足下故意一崴,整个人向后踉跄倒去。方向,正是斜后方,那个坐在轮椅上、一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二皇子宇文寂的位置。
我没有结结实实摔进他怀里,那样太刻意。我只是让自己的衣袖拂过他的膝头,后背轻轻抵住了他轮椅的扶手,然后,像是受惊过度又强撑着力气一般,勉强站稳了身形,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整个大殿,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声音。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兴奋。
我能感觉到,身后轮椅上的人,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出声,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高座之上,皇帝陛下的脸色沉了下来。皇后娘娘则是惊愕地掩住了唇。
而三皇子宇文渊,他终于不再把玩那只琉璃盏了。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目光如淬了毒的利箭,先射向我,然后又死死钉在二皇子宇文寂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抬起脸,看向御座上的帝王。眼眶是红的,里面逼出了生理性的泪光,声音却带着一种被羞辱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的清晰:
“陛下,”我屈膝,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大礼,声音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三殿下与苏侧妃情投意合,鹣鲽情深。臣女虽蒙先帝赐婚,却不敢因一纸婚约,阻碍殿下良缘。”
我顿了顿,感受到四面八方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目光,特别是宇文渊那几乎要杀人的视线,继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臣女恳请陛下,成全三殿下与苏侧妃。若陛下垂怜,臣女……愿嫁与二皇子为妃!”
死寂。
比刚才更可怕的死寂。
连我眼前那些疯狂跳动的字迹都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以更疯狂的速度刷过:
【卧槽!卧槽!她真的说了!她A上去了!】
【女主牛逼!!!(破音)】
【退婚!当场退婚!还要嫁男二!杀人诛心啊!】
【快看烂黄瓜男主的脸!绿了!绿了!】
【二皇子:???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轮椅哥估计CPU都干烧了哈哈哈!】
【打起来!打起来!】
宇文渊终于彻底爆发了,他一步踏前,竟将手中的琉璃盏生生捏碎,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我,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沈清秋!你……你与他……你们早就有私?!”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除了被忤逆的愤怒,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刺痛?
而我身后,轮椅上的二皇子宇文寂,自始至终,未曾言语。
只是,在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原本虚握的手,缓缓地、坚定地收拢,轻轻覆在了我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垂在身侧的手背上。
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