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丞相府嫡女沈清秋，自幼被先帝指给三皇子为妃。
十几年教养只为“贤良淑德”四字，是京中贵女奉为的“典范”。
可三皇子为人肆意不守规矩，正妻还未过门，他就先抬了侧妃进门。
中秋宫宴上，三皇子还将那位侧妃苏怜儿带了进来。
宴间，苏怜儿捧着盏滚烫的莲子羹“失足”撞来。
羹汤尽数淋在我藕荷色锦裙上，她伏地请罪时，嘴角不掩挑衅的笑，小声说：“沈姐姐，真是对不住……不过，殿下的第一次，可是给了怜儿呢。”
满殿王公贵族的目光如针般朝我扎来。
我攥紧袖中绣帕，正欲按礼数屈膝说无碍时，眼前却忽然飘现出几行墨色小字：
【女主别忍！你就是太乖，婚后才会被苏怜儿诬陷与人私通，三皇子不分青黑皂白就废了你的后位，最后你挺着孕肚被赐毒酒，一尸两命啊！】
【三皇子后来知道真相，疯了似的屠了苏怜儿满门，可人死不能复生有个屁用！】
轰的一声，我浑身血液都凉了。
私通？
废后？
毒酒？
孕肚？
这……这是什么？幻觉吗？
可那字迹还在疯狂跳动，带着一种急切的愤怒：
【你爹是手握朝堂半壁话语权的丞相！你哥是镇守边关的镇国将军！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这娘家配置是摆设吗？】
【得了吧，女主她打小就被教着要“以夫为天”，就算有靠山也不敢用，这辈子都得困在这后宅牢笼里憋屈死……】
【我的老爷奶啊，为什么要给女主配个不分青黑皂白的烂黄瓜，我瞧那坐轮椅上的二皇子不挺香的吗？一生暗暗守护女主，深藏功与名，女主至死都不知道二皇子爱她，我哭死！】
【何止啊，二皇子多守男德啊，一生未娶呢，什么通房都没有，女主宝宝回头看看男二吧！男主他配不上你！】
【楼上先别管什么男二了，先搞定收拾了女二再说！女主你泼她啊！把碗扣她脸上！会不会！会不会！】
字迹密密麻麻，带着我无法理解的词汇，却又奇异地指向我当下的处境。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得我头晕目眩，心胆俱寒。
那描绘的未来太过惨烈，惨烈到让我骨子里都透出寒意。
而最后那句“泼她啊”，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十几年被规矩束缚的硬壳。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我沈清秋，丞相府嫡女，镇国将军亲妹，为何要在此受一个侧妃的折辱，未来还要被她害得性命不保？
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贤名”？
去他妈的贤良淑德！
指尖的冰凉被一股陡然升起的血气取代。在苏怜儿嘴角那抹挑衅笑意尚未完全敛去时，在满殿寂静、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一如既往忍气吞声时——
我动了。
没有半分迟疑，我抬手抄起面前案几上那只盛着剩余莲子羹的玉瓷碗。手腕一扬，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连汤带碗，狠狠扣在了苏怜儿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
“啊——！”
滚烫的羹汤顺着她的发髻、脸颊往下淌，黏腻的莲子糊了她满头满脑。那只玉碗砸在她额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滚落在地，碎裂成几片。
苏怜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下意识地伸手胡乱挥舞，想要推开我。
就是现在！
我顺势在她推拒的力道下，足下故意一崴，整个人向后踉跄倒去。方向，正是斜后方，那个坐在轮椅上、一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二皇子宇文寂的位置。
我没有结结实实摔进他怀里，那样太刻意。我只是让自己的衣袖拂过他的膝头，后背轻轻抵住了他轮椅的扶手，然后，像是受惊过度又强撑着力气一般，勉强站稳了身形，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整个大殿，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声音。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兴奋。
我能感觉到，身后轮椅上的人，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出声，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高座之上，皇帝陛下的脸色沉了下来。皇后娘娘则是惊愕地掩住了唇。
而三皇子宇文渊，他终于不再把玩那只琉璃盏了。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目光如淬了毒的利箭，先射向我，然后又死死钉在二皇子宇文寂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抬起脸，看向御座上的帝王。眼眶是红的，里面逼出了生理性的泪光，声音却带着一种被羞辱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的清晰：
“陛下，”我屈膝，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大礼，声音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三殿下与苏侧妃情投意合，鹣鲽情深。臣女虽蒙先帝赐婚，却不敢因一纸婚约，阻碍殿下良缘。”
我顿了顿，感受到四面八方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目光，特别是宇文渊那几乎要杀人的视线，继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臣女恳请陛下，成全三殿下与苏侧妃。若陛下垂怜，臣女……愿嫁与二皇子为妃！”
死寂。
比刚才更可怕的死寂。
连我眼前那些疯狂跳动的字迹都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以更疯狂的速度刷过：
【卧槽！卧槽！她真的说了！她A上去了！】
【女主牛逼！！！（破音）】
【退婚！当场退婚！还要嫁男二！杀人诛心啊！】
【快看烂黄瓜男主的脸！绿了！绿了！】
【二皇子：？？？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轮椅哥估计CPU都干烧了哈哈哈！】
【打起来！打起来！】
宇文渊终于彻底爆发了，他一步踏前，竟将手中的琉璃盏生生捏碎，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我，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沈清秋！你……你与他……你们早就有私？！”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除了被忤逆的愤怒，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刺痛？
而我身后，轮椅上的二皇子宇文寂，自始至终，未曾言语。
只是，在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原本虚握的手，缓缓地、坚定地收拢，轻轻覆在了我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垂在身侧的手背上。
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宇文渊那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激起的何止是千层浪。
“私情”二字，对于任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言，都是能彻底摧毁清誉的利刃，更何况是我这样被寄予厚望的准皇子妃。
若在平时，我定会惶然失措，百口莫辩。
但此刻，手背上传来宇文寂掌心那点微凉的温度，眼前是那些仍在不断跳跃、为我摇旗呐喊的诡异字迹，心底那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反而支撑着我挺直了脊梁。
我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宇文寂的表情，只是迎着宇文渊那双几欲喷火的眸子，扯出了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这笑容里，带着我十几年从未有过的讥诮和疏离。
“三殿下慎言。”我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前排的人听清，“臣女与二殿下，今日之前，不过数面之缘，宫宴遥遥一见罢了。殿下此言，是在质疑二殿下的品行，还是在侮辱臣女的清白？”
我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扣的帽子比他的还大。质疑皇子品行，侮辱丞相之女清白，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
宇文渊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反击，一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他大概习惯了我在他面前永远温顺、永远退让的模样，何曾见过我这般针锋相对。
“你……”他胸口剧烈起伏，还想说什么。
“够了！”
御座之上，皇帝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目光沉肃，先扫过一脸鲜血淋漓、还在嘤嘤哭泣的苏怜儿，又落在我身上，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我身后轮椅上的宇文寂。
帝王的目光，深沉难测。我父亲是文官之首，哥哥手握重兵，皇帝对沈家，早已是既用且防。将我指给颇有军功、母族亦是不弱的三皇子，本就有制衡之意。如今，我当众提出要改嫁一个因腿疾早已远离权力中心、近乎被遗忘的二皇子……
这局面，恐怕比他预想的，更要“安全”得多。
果然，皇帝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听不出喜怒：“清秋，你可知，君无戏言。先帝赐婚，非同儿戏。”
我再次敛衽一礼，姿态恭顺，语气却坚决：“陛下明鉴。臣女并非儿戏，实乃不愿因一纸婚约，使得三殿下与心爱之人徒增遗憾，更不愿未来因臣女之故，令殿下心中存有芥蒂。臣女愿成人之美，亦求陛下给臣女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二皇子殿下……温良敦厚，臣女愿尽心侍奉。”
字字句句，都在强调我是“退让”、“成全”，把自己摆在受害者和识大体的位置上。同时，不忘给宇文寂发一张“温良敦厚”的好人卡。
【高！实在是高！以退为进，茶香四溢！（褒义）】
【女主这波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烂黄瓜气得要吐血了吧！】
【皇帝老儿肯定乐意啊，把兵权大佬的女儿指给个废皇子，多放心！】
【二皇子：谢谢，有被夸到‘温良敦厚’。】
【快答应！快答应！我要看烂黄瓜原地爆炸！】
皇帝的目光又转向宇文寂：“寂儿，你的意思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个一直沉默的轮椅男子身上。他依旧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神情。只有那只覆在我手背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片刻，他抬起头，露出那张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俊的脸，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没有惊喜，没有推拒，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仿佛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于他而言，不过是皇帝一句寻常的安排。
这种反应，反而更坐实了他“温良敦厚”（或者说与世无争）的形象。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最终一锤定音：“既如此，朕便准了。三皇子宇文渊与丞相府嫡女沈清秋婚约作废。赐婚二皇子宇文寂与沈清秋，择吉日完婚。”
“父皇！”宇文渊失声喊道，脸上是全然的难以置信和暴怒。
皇帝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渊儿，你御前失仪，还不退下！带你的人下去治伤！”他指的自然是还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苏怜儿。
宇文渊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死死攥着拳，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我和宇文寂之间来回逡巡，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儿臣……遵旨。”
他一把拉起还在哭泣的苏怜儿，几乎是拖拽着，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大步离开了宫殿。那背影，充满了戾气和不甘。
宫宴自然是无法继续了。皇帝和皇后起身离去，众臣工命妇们也纷纷神色各异地告退，经过我身边时，目光复杂，有同情，有鄙夷，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我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散去，才感觉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微微晃了一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适时地扶住了我的胳膊，是宇文寂。他已经操控轮椅，转到了我身侧。
“沈小姐，”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可需唤宫人送你出宫？”
我低头看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这位传说中的二皇子。他眉眼很淡，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但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好看，组合在一起，有种脆弱的清俊。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瞳色很深，像两潭古井，波澜不惊，却又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線。
我看不透他。
“多谢二殿下，”我抽回自己的胳膊，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臣女自己可以。”
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只是操控着轮椅，缓缓向殿外行去。那背影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孤寂。
我看着他离开，才慢慢挪动脚步。每走一步，小腿被烫伤的地方都传来刺骨的痛。但比这更痛的，是心口那一片冰凉的后怕和茫然。
我就这样，把自己从一个火坑，推进了另一个未知的深渊吗？
眼前，那些墨色字迹又开始活跃起来：
【嗷嗷嗷嗷！婚约解除了！撒花！女主自由了！】
【自由啥啊，不过是换了个牢笼，二皇子那个身子骨……唉，前途未卜啊。】
【呸！楼上悲观什么！二皇子明显深藏不露！而且他刚才扶女主了！他动心了！他肯定动心了！】
【就是！守男德的轮椅美人 x 黑化清醒丞相千金，这CP我磕爆！比烂黄瓜香一万倍！】
【接下来是不是该虐渣了？三皇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苏白莲也要作妖！】
【女主快回家！你爹你哥才是最大的靠山！抱住金大腿！】
爹……哥……
是啊，我今天这番惊世骇俗的举动，还没经过家里的风暴呢。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忍着疼痛，一步步走出这令人窒息的宫殿。
宫门外，丞相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丫鬟春桃看到我裙摆上的污渍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任由她扶着我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我靠在车壁上，闭上眼，今日发生的一切在脑中飞速掠过。宇文渊的暴怒，苏怜儿的挑衅，皇帝的审视，还有……宇文寂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以及，那些预示着我惨死未来的诡异字迹。
它们究竟是什么？是上天警示？还是妖邪作祟？
但无论如何，它们点醒了我。贤良淑德换不来尊重，只会换来践踏。从今天起，我沈清秋，不再做任何人的典范。
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那些欠我的，辱我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
“小姐，到家了。”春桃小声提醒。
我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和冷冽。
掀开车帘，丞相府威严的朱漆大门就在眼前。而门口，站着面色铁青的父亲，和一脸忧心忡忡的母亲。
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稳，我扶着春桃的手刚踏下车辕，父亲沈丞相那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声音便劈头盖来：
“逆女！你还知道回来！”
母亲在一旁急忙拉住父亲的衣袖，眼中含泪，低声道：“老爷，先进去再说，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抬眼，府门外虽已清场，但远处巷口依稀可见几道窥探的人影。今日宫宴之事，怕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每个角落。
我垂下眼睫，依着礼数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父亲，母亲。”
“你……”父亲看着我这副看似恭顺实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胡须微颤，终究是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转身，“滚进来！”
书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父亲屏退了左右，只留我们三人。他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我，良久，才沉声开口：“宫宴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真……当真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退了与三皇子的婚约，还……还自请嫁与二皇子？”
“是。”我回答得干脆。
父亲猛地转身，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我：“你可知这是何等大逆不道！先帝赐婚，岂是你说退就退？你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将我沈家的安危置于何地！”
“父亲，”我抬起头，迎上他震怒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非被逼至绝境，女儿何至于此？三皇子婚前纳侧，已是折辱。宫宴之上，那苏侧妃当众泼我滚烫羹汤，言语挑衅，三皇子冷眼旁观，甚至……纵容默许。满殿之人，皆在看沈家的笑话。若女儿当时仍忍气吞声，他日嫁入王府，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我将宫宴上苏怜儿的嚣张跋扈、宇文渊的冷漠，以及那些不堪入耳的挑衅之语，略去诡异字迹的部分，细细说与父母听。
母亲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上前拉住我的手，心疼地查看我裙下被烫红的小腿：“我的儿，你受苦了……”
父亲的脸色依旧难看，但怒意中已掺入了几分复杂的凝重。他沉默片刻，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冲动！退婚已是骇人听闻，你竟还……二皇子他……他身有残疾，早已远离朝堂，你嫁与他，日后……”
“日后至少能活得堂堂正正，不必仰人鼻息，不必与妾室争风吃醋，更不必担心哪日被人诬陷，死得不明不白！”我打断父亲的话，语气坚决，“父亲，哥哥远在边关，沈家看似显赫，实则如履薄冰。女儿此举，或许鲁莽，但未必不是一条出路。陛下当场应允，不正说明，他也乐见其成吗？”
父亲瞳孔微缩，显然被我说中了心事。皇帝对沈家的忌惮，他比谁都清楚。将我指给一个无权无势的残疾皇子，确实比指给军功赫赫的三皇子，更让皇帝安心。
他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圣旨已下，多说无益。只是清秋，你今日将三皇子得罪狠了，他绝非善罢甘休之人。还有那苏怜儿，此女心术不正，你须得万事小心。”
“女儿明白。”
【呜呜呜女主爹还是心疼女儿的，就是太谨慎了。】
【废话，丞相混官场的，能不谨慎吗？皇帝老儿肯定觉得这安排妙极了！】
【女主思路清晰啊，与其嫁烂黄瓜受气，不如找个安全的，何况二皇子颜值不差！】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三皇子要开始作妖了！姐妹们准备好降压药！】
果然，不出所料。
仅仅一夜之间，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就变了风向。
最初只是议论我当众退婚的惊世骇俗，以及苏怜儿的狼狈不堪。但很快，就有更恶毒的声音悄然蔓延开来。
茶楼酒肆，勾栏瓦舍，到处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沈家大小姐为何突然要退婚嫁个残废？嘿，据说早就跟二皇子有私情了！”
“宫宴上那是做戏呢！不然怎么那么巧就摔二皇子怀里了？”
“可不是？三殿下真是可怜，被戴了这么大顶绿帽子……”
“那苏侧妃不过是撞破了他们的丑事，才被沈小姐借机发作，泼了一脸羹汤呢！”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费沈小姐平日里装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这些流言编排得有鼻子有眼，甚至将我过去偶尔参加宫宴时，与二皇子可能有过的一面之缘，都描绘成眉目传情、私相授受的证据。
更有甚者，开始质疑二皇子宇文寂的腿疾是假，韬光养晦是真，与我沈家勾结，图谋不轨。
这背后若没有宇文渊和苏怜儿的推波助澜，鬼都不信。
弹幕已经气得炸开了锅：
【我呸！烂黄瓜和苏白莲不得好死！自己脏看谁都脏！】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女主和二皇子实惨！】
【啊啊啊气死我了！有没有人管管啊！皇帝不管吗？】
【皇帝巴不得呢，正好借机打压沈家和二皇子残存的那点声望。】
【女主快反击啊！不能任由他们泼脏水！】
我坐在闺房中，听着春桃打听回来的种种污言秽语，指尖冰凉，心却像在油锅里煎。
名声于我，早已在决定反击的那一刻就不重要了。但我不能连累家族，更不能连累那个本就处境艰难的宇文寂。
“小姐，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春桃红着眼圈安慰我。
我摇摇头，正要说话，丫鬟来报，说二皇子府派人送来了东西。
来的是一名面容沉静的中年内侍，他恭敬地行礼后，奉上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盒：“沈小姐，殿下听闻小姐昨日宫宴受了些惊吓，特命奴才送来这盒冰肌玉露膏，对烫伤灼伤有奇效。”
我微微一怔，接过那触手温凉的玉盒。他……他竟然知道我烫伤了？还特意送了药来？
在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甚至落井下石的时候，他这个身处漩涡中心、同样被污蔑的人，竟悄无声息地送来了伤药。
【嗷嗷嗷！二皇子他真的好细心！他注意到了！】
【呜呜呜在这种时候送药，简直是雪中送炭！】
【kswl！他肯定喜欢女主！暗戳戳地关心！】
【对比烂黄瓜的所作所为，高下立判！】
我压下心头的异样，淡淡道：“多谢二殿下好意，替我谢过殿下。”
内侍应了声“是”，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又从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册子，恭敬呈上：“另外，殿下让奴才将此物转交小姐。”
我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并非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而是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京城十几家茶楼、书坊的名字，旁边还标注了些许信息，比如“掌柜姓李，好赌”，“说书人张快嘴，曾因诽谤入狱”等等。
这……这是……
内侍低声道：“殿下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小姐不必为宵小之辈烦忧，保重身体要紧。这些许琐事，自有该操心之人去料理。”
说完，他便行礼告退了。
我握着那卷名册，指尖微微颤抖。宇文寂……他这是在告诉我，他知道流言的源头，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证据或把柄？他让我不必操心，意思是……他会处理？
他一个看似与世无争的残疾皇子，有何能力去处理这漫天谣言？
【卧槽！二皇子出手了！】
【这名单！这是造谣传播链的关键节点啊！】
【我就说二皇子不简单！他肯定有隐藏势力！】
【暗守护模式启动了！男友力MAX！】
【女主快和他联手！打烂那对狗男女的脸！】
正当我心绪纷乱之际，又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
三皇子宇文渊，竟亲自去了京兆府尹衙门，状告西市一个名叫王五的地痞，罪名是“散布谣言，污蔑皇室”。
公堂之上，宇文渊义正词严，声称绝不容忍有人恶意中伤皇室声誉，尤其是污蔑他“未来的皇嫂”（指我）与二皇子有染，更是罪大恶极，要求京兆府尹从严惩处，以正视听。
那王五当堂吓得屁滚尿流，招认是收了苏侧妃身边一个远房亲戚的银子，才四处散播谣言的。
消息一出，全城哗然！
宇文渊这一手，简直堪称“又当又立”的典范！他先是纵容甚至可能主导了谣言的传播，眼看舆论发酵得差不多了，又跳出来扮演维护皇室颜面、替我“主持公道”的角色！不仅洗白了自己，还把所有的脏水都引到了苏怜儿那个“蠢笨”的亲戚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而苏怜儿，则成了众人口中善妒愚蠢、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毒妇。虽然宇文渊保下了她，但她的名声也算是臭了大半。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烂黄瓜这波操作骚断腿！又当又立第一人！】
【苏白莲被卖了吧？哈哈活该！】
【关键是舆论真的被他带偏了！现在大家都觉得三皇子深明大义，是苏怜儿恶毒，女主和二皇子是受害者但也被质疑不清白……】
【恶心！太恶心了！女主快想办法啊！】
我听着春桃气喘吁吁地汇报完公堂上的情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宇文渊，他比我想象的更要阴险狡诈！他轻而易举地就用一个替罪羊，扭转了局面，既打击了我和宇文寂，又保全甚至提升了自己的名声，还顺手把苏怜儿推出去当了挡箭牌！
而我和宇文寂的“私情”嫌疑，看似被他“澄清”了，但实际上，“谣言”既然能被散播出来，就像泼出去的水，总会留下痕迹。人们心里那点猜忌的种子，算是种下了。
这盆脏水，看似被擦掉了一些，但污渍仍在。
我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白玉瓷盒和那卷名册。
宇文寂送来的名单，宇文渊的公堂作秀……这两个男人，一个在暗处悄无声息地递来刀，一个在明处道貌岸然地演着戏。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春桃，”我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更衣，备车。”
“小姐，您要去哪儿？”春桃惊讶地问。
我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冷冷道：“二皇子府。”
既然脏水已经泼到了我们两个人身上，那我倒要亲自去看看，这位看似无害的二皇子，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和能力。
这浑水，要趟，就一起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