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燕在不远处盯着我,眼神紧张又兴奋。
她以为,她赢定了。
她以为,我马上就要画出那只可笑的、九个脑袋的怪物。
然后被石门判定为失败,灵力反噬,身受重伤。
真可怜。
被自己的“前世记忆”骗得团团转。
我没有立刻下笔。
而是把那支名贵的紫竹毫,放到了一边。
然后,我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我那支用了好几年的,普普通通的狼毫笔。
4
“纪采宁,你做什么?”
柳飞燕看到我的动作,立刻叫了起来。
“我给你的紫竹毫不好吗?为什么要用你那支破笔!”
她的声音很尖锐,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大概是觉得,我不用她的笔,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我没回头,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笔杆。
这支笔,跟了我五年。
我画过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它的笔锋都记得。
它懂我。
“师姐的笔太名贵了,我怕画不好,糟蹋了东西。”
我轻声回答,语气依旧温和。
“自己的笔,用着顺手。”
裴松站在我身侧,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柳飞燕被噎了一下,恨恨地跺了跺脚,没再说话。
她大概也看出来了,裴松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不再理会她。
我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风声,柳飞燕不甘的呼吸声,裴松沉稳的心跳声,都渐渐远去。
我的神识,慢慢地,探向了面前这座巨大的石门。
它不是一块死物。
我能“看”到,它内部有无数灵气在流转,像人体的经脉。
而在这些经脉的核心,盘踞着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很黑,很冷。
充满了暴虐,混乱,还有……饥饿。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
它时而化作一只咆哮的猛虎,时而变成一条吐信的毒蛇,时而又凝聚成一张痛苦的人脸。
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是那股纯粹的,让人心悸的恶意。
这就是九幽獓的“意”。
它的“本源”。
柳飞燕让我画它的“形”,从一开始就错了。
对付这种东西,画“形”是最没用的。
你要画的,是它的“克星”。
什么是它的克星?
不是神佛,不是仙剑,不是天雷。
这些东西,只会激起它更强的凶性。
对付极致的“恶”,你需要用极致的“善”去中和。
对付极致的“混乱”,你需要用极致的“秩序”去镇压。
对付极致的“黑暗”,你需要……
一束光。
我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提起笔,沾饱了墨。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
手腕微动,笔尖在雪白的灵蚕丝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我没有画九个脑袋。
也没有画獠牙和利爪。
我甚至,没有画任何具体的形象。
我的笔尖在纸上游走,时而轻快,时而凝重。
墨迹在纸上晕开,黑白分明。
我在画的,不是一个物体。
而是一种“感觉”。
我在画黎明破晓前,天边出现的第一缕晨曦。
我在画寒冬腊月里,旅人点燃的第一簇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