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也像那盘凝固了的油渍,一点点冷透。
接近午夜,门外终于传来引擎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瞬间站起身。
他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大衣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神情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还没睡?”他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
“我……做了点宵夜。”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你要吃一点吗?”
他的目光掠过餐桌上明显精心布置过的菜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不用,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又是这样。
一股委屈和执拗突然涌上心头。我上前一步,接过他脱下的大衣,雪花在指尖融化,冰凉刺骨。“今天冬至,按习俗,该吃点暖和的……”我试图再做一次努力。
他却已经转身往楼上走,声音带着疏离的倦意:“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份邮件要回。”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我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他那件带着室外寒气和独属于他雪松气息的大衣。
那一刻,我清晰地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是我小心翼翼维护的、可笑的期待,也是我试图温暖这段关系的、微弱的火苗。
我默默地收拾好餐桌,将那些花费了我无数心思的菜肴,一盘一盘,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食物的香气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属于高级清洁剂的柠檬味。
我端着那杯未曾动过的红酒,走到落地窗前。院子里的积雪很厚,映着月光,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丝绸。
忽然,我看到雪地里有一串新鲜的脚印,不是通往大门的,而是通向花园深处那个从不开启的玻璃花房。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出去。
雪很深,没过脚踝,冰冷的湿意瞬间浸透了棉拖鞋。但我没有停下,跟着那串脚印,一直走到花房门口。
花房里没有开灯,借着雪地和月光的反射,我看见周成安背对着我,站在一丛……光秃秃的花枝前。
那是什么花,我从未留意过。这个花房,他从不让我靠近。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背影在朦胧的光线里,竟透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孤寂与柔和。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碰了碰一根带着尖刺的枯枝,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微微俯身,靠近那丛枯枝,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低哑到近乎叹息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她到底……喜不喜欢呢?”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
是谁?
原来,他心里真的装着一个人。一个让他如此惦念,甚至在深夜独自对着一丛枯枝流露温柔的人。
所以,他对我所有的冷漠和疏离,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我不是他想要的,只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一份契约里的道具。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雪花钻进我的领口,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心脏那里,已经先一步被冻成了冰坨。
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一步步退回屋内。
回到那个依旧灯火通明,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的客厅。那杯红酒还放在桌上,我端起来,一饮而尽。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激起一阵战栗。
从那晚起,我知道,有些界限,我永远无法跨越。有些温暖,我永远无法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