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赵晓娟。

十九岁。

河南贫困县逃婚新娘。

逃婚前三天爹把农药瓶塞我手里。

「不嫁就喝了。」他盯着弟弟的赌债欠条。

彩礼十八万。

正好填窟窿。

我趁夜扒火车逃到深圳。

绿皮车坐了十七小时。

鞋底子磨穿。

现在是设计工作室无薪学徒。

右手食指缠着渗血的创可贴。

握笔磨的。

今早主管说:「农民工审美只配画墙绘。」

1.

空调坏了三天。

我盯着屏幕上的设计稿,汗珠子砸在空格键上,洇开一小片灰渍。

凌晨三点十七分。

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像条疯狗。

我薅出来的时候,屏幕亮得像块冰。

发信人是「弟媳」。

两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彩信:

爹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透明管子,胸口一起一伏,像漏风的风箱。

照片角落,弟媳的红指甲掐着爹的手腕,像在展示一件快过期的商品。

第二条是文字:

「赵晓娟,你爹中风了。」

「手术费五万,三天内打回来。」

「不然就卖你肾。」

我手指黏在屏幕上,划不动。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小时候的画面——

六岁那年,我发高烧到四十度,娘把我扔在柴房。

「丫头片子抗抗就过去了。」

她抱着弟弟去镇上打针,弟弟不过是咳嗽两声。

十岁,我攒了半年的硬币想买水彩笔,被弟弟偷去买了游戏机。

娘说:「他是你弟,你的就是他的。」

十五岁,我考上县重点高中,爹把录取通知书烧了。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早点嫁人换彩礼,给你弟盖房。」

后来我逃婚了。

揣着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坐了十七个小时绿皮火车,到了这个叫「深圳」的地方。

现在。

他们又来扒我的皮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弟媳:

「别装死,看到回电话。」

我盯着照片里爹灰败的脸,突然笑出声。

笑声在空荡的工作室里撞来撞去,像哭。

「笑什么呢?」

冷不丁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吞下去。

转身看见张主管,她穿着香奈儿套装,指甲涂着正红色,像刚吸过血。

她靠在我工位的隔板上,眼神扫过我桌上的泡面桶——那是我今天唯一的饭。

「暂住证。」她伸出手,「刘总说有人举报你证件有问题。」

我心脏猛地一缩。

暂住证上个月刚续的,就在包里。

我手忙脚乱地翻,指尖抖得厉害。

张主管突然笑了,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

「别找了。」

「刘总已经打过招呼,你的证被注销了。」

刘总。

刘梅。

设计圈的「大小姐」,工作室的投资人。

上个月我在茶水间撞见她剽窃新人的作品,没忍住多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