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起青萍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昏黄。
魏武把越野车停在戈壁滩上，推开车门的瞬间，狂暴的风沙几乎将他掀翻。
他眯起眼，透过护目镜，贪婪地望向远方那堵接天连地的沙墙。
那是自然最原始的力量，是毁灭，也是瑰丽。
他端起相机，调整参数，冰冷的金属机身在他手中温顺得像身体的延伸，快门声在风吼中微弱却坚定。
这时，镜头里一个不和谐的微小停滞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的公路边缘，似乎有一个蜷缩的影子。
他咒骂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收起相机，发动汽车，猛打方向盘冲向那个影子。
靠近了才看清，是一辆抛锚的私家车，以及一个蹲在车边，徒劳地用围巾遮挡头脸的身影。
风撕扯着她的衣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卷走。
“上车！”魏武降下车窗，吼声被风撕碎。
那身影抬起头，露出一双盛满了惊恐却强自镇定的眼睛。
是张很清秀的脸，此刻沾满了沙尘，显得有些狼狈。
她犹豫了一瞬，看了眼自己毫无生气的车子，最终还是拉开车门，跌坐进副驾驶。
“砰！”车门隔绝了外面地狱般的嚎喧，车内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和风沙击打车身的噼啪声。
魏武递过去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发丝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没事了。”他的声音干涩，带着长年独行惯有的疏离。
“...谢谢。”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她接过水，没有立刻喝，而是先小心地擦拭着脸上和脖颈的沙粒。
动作间，魏武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明显的、比其他地方白皙的皮肤痕迹：那是长期佩戴戒指后留下的印记，如今戒指却不见了。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重新望向窗外那场他追逐已久的风暴核心。
车内狭小的空间因为陌生人的闯入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紧绷。
“这种天气，不该独自上路。”他打破沉默，语气算不上责备，更像是一种陈述。
“我...”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为一抹无奈的苦笑，“没想到会这样。”
魏武不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这戈壁滩，表面一片荒芜，底下却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对准窗外混沌的天地，却在按下快门前，镜头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将那个正在小口喝水、惊魂未定的侧影，连同她身后毁灭性的沙暴，一起囊括进取景框的一角。
定格的是一个模糊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带走的轮廓。
他不知道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只是遵循着捕捉一切动人瞬间的本能。
风暴仍在咆哮，像是一声不详的叹息。
2 云驻心城
西宁市，人民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常欣圆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脸色比白色的床单好不了多少。
轻微的吸入性肺炎需要留观一天。
魏武靠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看着窗外已经完全平息、只剩一片狼藉的城市。风暴过去了，留下一种诡异的宁静。
他本该继续上路，追逐风暴过境后可能出现的奇异天光。
但脚步却像被什么绊住，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双强自镇定的眼睛，和她无名指上那道刺眼的苍白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