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声,前礼部侍郎家的女儿。
家道中落,我进了戏班,凭本事吃饭。
新来的第一天,我就抢了当家花旦红芙的风头。
她坐不住了。
后台很快就有了闲话,说我来路不正,身世不清白,不知道跟了哪个野男人。
她以为几句谣言就能把我踩下去。
她不知道,我爹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别跟蠢货一般见识。
以及,怎么用她们听不懂的话,让她们彻底闭嘴。
这是一场不见血的仗。
她想让我身败名裂。
我只想安安静静唱我的戏,顺便,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体面,什么叫降维打击。
1
后台的空气,总是混着一股味道。
松香,油彩,还有人身上捂出来的汗。
我坐在镜子前,给自己画眉。手很稳。
一支眉笔,在我手里,比在绣娘手里还稳。
我爹说的,咱们这种人家,天塌下来,脸不能花。
脸是门面,花了,心就散了。
“哎哟,瞧瞧,这描眉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画师呢。”
一个尖细的声音,贴着我耳朵飘过来。
是红芙。
这庆云班的当家花旦。
她今天穿了身水红色的衫子,晃得人眼疼。
人还没到跟前,一股甜腻的香粉味儿就先冲了过来。
我没回头。
镜子里,能看见她。
她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下巴抬得老高。
几个跟她好的小丫头,在她身后探头探脑,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鸡。
我放下眉笔,拿起胭脂,在指尖晕开。
“红芙姐说笑了,画师的笔金贵,我这手,也就配拿根眉笔,混口饭吃。”
我的声音不大,但后台吵,我说得慢,一字一句的,反而清楚。
红芙的嘴角撇了撇。
她大概是没料到我会接话,还接得这么平淡。
她想看的,可能是我慌张,或者生气。
可惜,我脸上糊着三层粉,看不出表情。
“混口饭吃?裴声,你这话说得可就轻巧了。”
她走了过来,手指在我才收拾好的妆台上敲了敲。
笃,笃,笃。
“我可听说了,你一进班,齐班主就把压箱底的《醉杨妃》给了你。”
“那可是我的戏。”
最后四个字,她声音压得很低,跟蛇一样,嘶嘶地往我耳朵里钻。
我把胭脂在脸上拍匀,淡淡地回了一句。
“班主赏饭,不敢不接。”
“你!”
红芙的指甲,在我妆台的木头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白痕。
她身边的小丫头赶紧上来打圆场。
“芙姐,您跟她计较什么呀。新人嘛,不懂规矩,您多担待。”
“就是就是,她唱得再好,还能好过您去?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庆云班的台柱子是您红芙姐。”
马屁声此起彼伏。
红芙的脸色好看了点。
她挺直了腰,像是找回了场子,绕着我走了一圈。
那眼神,跟菜市口挑牲口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
“身段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身皮囊底下,是不是也这么干净。”
她说完,发出一声很短的笑,带着她那群小跟班,扭着腰走了。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香粉味,半天才散。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