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怡，明天我带你去学校报道，跟叙知一个学校，他在高二，你在初一，以后让他放学路上多照看你点。”孟阿姨放下手里的毛线，笑着对她说。
许之怡抬起头，刚想说“不用麻烦了”，就听到楼梯上传来少年的声音：“我放学要去图书馆，没时间。”
孟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圆场：“那没关系，之怡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也能回家。”
许之怡低下头，手指抠着书的封面，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知道，他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就像他说的，“有事别来烦我”。
夜深了，许之怡躺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她想起母亲生前总爱唱的摇篮曲，想起父亲以前每晚都会给她讲睡前故事，想起自己那个摆满了玩偶的小房间……眼泪又一次浸湿了枕巾。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传来轻微的钢琴声。那琴声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谁，旋律缓慢而忧伤，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心事。许之怡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她知道那是孟叙知在弹琴——白天她在他房间门口经过时，看到过里面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
她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那旋律像一根细细的线，缠在她的心上，轻轻一拉，就疼得厉害。她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子，听着隔壁的琴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许，从今天起，她的生活就要变成这样了——在一个陌生的家里，对着一对和善却始终带着距离感的“父母”，还有一个清冷疏离、不愿跟她有任何交集的“哥哥”，过着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日子。
月光渐渐西斜，钢琴声停了，屋子里恢复了寂静。许之怡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又闻到了母亲身上的桂花香味，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许之怡在孟家的第三个秋天，终于学会了在桂花飘香时不动声色地红眼眶。
她蹲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指尖捏着一片刚落下的花瓣，看金黄色的碎蕊在风里簌簌往下掉。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孟叙知——整个家里，只有他的脚步永远这样稳，像踩在精确的刻度上，既不会像孟叔叔那样带着军人的急促，也不会像孟阿姨那样裹着家务的细碎。
“作业写完了？”少年的声音比三年前沉了些，褪去了稚气，依旧是冷调的，却少了几分初遇时的疏离，像初秋清晨结在草叶上的霜，摸上去凉，却不会刺人。
许之怡站起身，把花瓣悄悄攥在手心里，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堆起乖巧的笑：“快了，哥哥，就剩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这声“哥哥”她喊了三年，从最初的磕磕绊绊、带着哭腔，到后来的自然顺口，再到如今，每喊一次，心脏都会像被细棉线轻轻勒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涩。她已经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雏菊连衣裙、攥着小行李箱不敢说话的小女孩了，个子窜到了孟叙知的肩膀，齐耳短发留成了及肩的长度，额前的碎发被她用一只简单的黑色发夹别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孟叙知“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摊在石桌上的数学卷子，视线在最后那道复杂的几何题上停了两秒：“辅助线画错了，应该连接AC，不是BD。”说完，他弯腰拿起石桌上的铅笔，在卷子上轻轻画了一道线，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一片羽毛扫过，许之怡的手猛地缩了一下，连带着脸颊都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