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夜云周身，没有粘稠的绿色嫉妒，没有闪烁的金色贪婪，没有模糊的灰色虚伪，甚至连一般人面对新邻居时那种细微的、评估性的浅淡情绪（通常是某种混合了好奇和谨慎的淡灰色）都没有。
一片洁净。
就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或者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他的存在，在她那通常布满污浊滤镜的视觉里，形成了一个突兀而纯净的真空地带。
这种异常的“洁净”，比最浓烈的恶意更让她感到不安和……警惕。三年来，这是第一次。就连“暖光”面包店的陈姐，身上也偶尔会有一丝生活带来的浅灰。
“哦……没，没关系。”林晚迟疑地接过饼干盒，声音有些干涩。她迅速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笑容很真诚，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难道她的能力……在他身上失效了？
“你是设计师？”顾夜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半开的门内可以看到的电脑屏幕和数位板上。
“嗯，平面设计。”
“很棒。我是建筑师，看来算是半个同行。”他笑容加深，显得更随和了些，“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他又客气了几句，便转身回去指挥工人了。林晚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手里的饼干盒，包装精美，价格不菲。这似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友善的邻居。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不可避免地会碰到顾夜云。电梯里，楼道口，他总是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他似乎很快融入了这里，甚至和楼下管理员的狗都混熟了。林晚暗中观察，他周身始终保持着那种异常的“洁净”。
一次，她抱着几个沉重的快递箱在电梯口手忙脚乱，顾夜云恰好回来，自然地伸手接过了最大的两个。
“几楼？我帮你拿上去。”
“谢谢，不用……”林晚下意识地想拒绝。
“顺手的事。”他已经按了电梯楼层键，态度自然得让人无法推拒。
他将箱子帮她送到门口，没有多作停留，便回了自己家。整个过程，林晚紧紧盯着他，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恶意”。没有对帮忙的不耐烦，没有对独居女性的窥探欲，甚至没有那种常见的、施予帮助后微妙的优越感。
他干净得像一个假人。
这种“完美”开始让林晚感到一种毛骨悚然。人是复杂的，怎么可能没有一丝负面情绪？除非他刻意隐藏，并且隐藏得极深。或者，她的能力真的出现了bug？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过去三年的经历是否只是一场漫长的幻觉。也许顾夜云的“洁净”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某天晚上，社区微信群因为物业费小幅上涨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几个活跃的业主@了所有人，提议召开一个线下小会议，当面和物业沟通。林晚本来从不参与这种事，但鬼使神差地，她决定去看看。她想在一个人多些的、可能有争执的场合，再次观察顾夜云。
会议在小区花园的凉亭里进行。果然，气氛不太友好。物业经理被几个情绪激动的业主围着，双方各执一词。林晚站在人群外围，看到各种颜色的恶意在升腾：业主们对物业的愤怒是炽热的橘红色，物业经理敷衍推诿的灰色雾气，还有邻居之间因为意见不合而流露出的淡绿色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