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对任何反光的表面都心存忌惮。往生铺的生意也暂停了，他需要时间消化《夜守录·禁篇》里的内容，更需要时间平复那颗被"镜中老鬼"彻底震慑住的心。
师父的血书被他用油纸包了多层，贴身存放，那本禁篇则重新用黑布裹好，藏在了只有他知道的隐秘处。桃木剑不再离身，就连吃饭睡觉也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时序入秋，连绵的阴雨笼罩了小镇。这雨不大，却细密冰冷，一下就是七八天，将天地间都染成一片灰蒙蒙的湿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和水汽混合的、令人压抑的味道。
就在这样一个雨夜，有人敲响了往生铺的门。
不是那种诡异的、来自门板内部的声音，而是实实在在的、带着犹豫和惶恐的敲门声。
陈远握紧桃木剑，警惕地来到门后。"谁？"
"是......是陈师傅吗？"门外是一个颤抖的中年男声，带着浓重的哭腔，"求陈师傅救命！救救我女儿！"
陈远沉吟片刻，还是拉开了门栓。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是镇西头的木匠张五。他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女孩脸色青白，双眼紧闭，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嘴唇乌紫，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进来说。"陈远侧身让开。
张五踉跄着进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陈师傅，都说您有神通，能沟通阴阳，求您看看我家囡囡！她......她这是撞客了（北方方言，指撞邪）啊！"
陈远扶起他，示意他将女孩放在铺着软垫的躺椅上。他仔细端详女孩，眉头渐渐紧锁。女孩的印堂笼罩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阴寒之气，这绝非普通的受惊或者失魂。
"怎么回事？慢慢说。"
张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声音哽咽："就是......就是前几天下雨，囡囡放学，在......在镇东头那个老十字路口......摔了一跤，回来就成这样了！"
"老十字路口？"陈远心里咯噔一下。那是镇上最老的一个十字路口，据说早年是乱葬岗，后来平整了修的路，邪性得很。师父在手札里也曾标注过那里，说是"阴气汇流，易生怪谲"。
"对！就是那儿！"张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说摔跤前，好像......好像看见一个穿白裙子、没打伞的小姐姐站在雨里看着她笑......回来当晚就开始发烧说胡话，这几天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甚至会......会学那个小姐姐的样子，站在屋子中间，对着空气说话......"
陈远走到女孩身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股刺骨的冰寒顺着指尖瞬间蔓延上来，几乎冻僵他的血液。他默诵安魂咒，试图驱散这股阴气，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那阴气盘踞在女孩灵台，纹丝不动，反而隐隐传来一股排斥和......怨毒的情绪。
这不是简单的附身。那个"白裙子小姐姐"，是个有年头的"东西"。
"你女儿摔跤的时候，手里或者身边，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陈远沉声问。
张五努力回忆，突然道："有！有！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我们掰都掰不开！是一个......一个很旧的，塑料封皮的作业本！上面还写着名字，叫......叫'林晓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