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凶宅清理师,我的神经早已被锤炼得如同冰冷的钢铁。腐烂的气味、干涸发黑的血迹、甚至某些难以言说的残留物,都无法在我心底掀起太多波澜。这不过是一份工作,清理掉死亡的痕迹,让活人能够重新占据空间。但踏进这间位于市中心某高档公寓顶层,门牌号是3404的单元时,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
太干净了。
不是日常打扫的那种整洁,而是一种……被彻底吮吸、擦拭、抹去了一切生命气息的空洞。空气凝滞,带着一股过度使用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若有似无的甜腥,像放坏了的水果,又混合着一种陈旧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动物园笼舍的微弱膻味。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透进来,本该明亮温暖,却莫名显得惨白,照在光洁如镜的深色木地板上,反射不出丝毫生气,仿佛连光线都被这屋子吞噬了部分活力。
前业主,一个面色苍白、眼袋深重、眼神始终不敢与我对视的中年男人,把钥匙塞给我时手指冰凉且带着潮湿的冷汗。他语速快得像要急于摆脱什么。“就……就拜托你了。东西都清空了,你只需要做一次深度清洁,检查一下……嗯,结构上有没有需要修补的地方。”他顿了顿,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又飞快地补充,“之前的租客,是个女人,有点……精神上的问题,后来失踪了。警察来过,没找到什么。” 他眼神飘忽地扫了一眼主卧室的方向,立刻又缩了回来,仿佛那里盘踞着某种看不见的毒蛇。
他没再多说,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仓皇。
我放下沉重的工具包,金属扣环与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我开始例行检查。客厅,家具寥寥,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厨房,不锈钢水槽光可鉴人,却透着一股长期未使用的冰冷;卫生间,镜子里映出我略显紧绷的脸,镜面边缘似乎有一道难以察觉的、指甲划过般的浅痕……一切如常,甚至常得过分。没有想象中的混乱,没有血迹,没有符咒,没有任何直观的恐怖元素。但这种绝对的“正常”,在这类特定房产中,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就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心慌。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主卧室的门。
吱呀——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仿佛极不情愿被打开。
房间很大,显得有些空旷,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几乎占据房间三分之一面积的欧式双人床。床架是厚重的暗红色实木,雕着繁复的花纹,那些扭曲的藤蔓和花朵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像是挣扎的人形。床品已经被撤走,只剩下光秃秃的、略显污渍的床垫,上面印着几块来历不明的淡黄色污渍,以及几处不起眼的、颜色略深的斑点,像是……水滴干涸后的痕迹?还是别的什么?就是这里,那股甜腥味更浓了一些,几乎粘稠地附着在空气里。
职业习惯让我首先检查角落和家具背后。墙壁是米白色的,但靠近床头的那面墙上,似乎有一片区域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更白一些,像是曾经挂过什么大型画框或镜子,挡住了日积月累的尘埃和光线。地上散落着几粒像是从干燥花束上掉下来的碎屑,已经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