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城市华灯初上，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空旷的公寓地板上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如同一条条扭曲的彩色毒蛇。我将睡袋铺在光秃秃的、散发着不详气味的床垫上，和衣而卧，强光手电、一把重型战术手电筒以及一瓶防身喷雾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耳朵竖起着，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踩着心跳的鼓点。公寓并不完全寂静，远处车辆驶过的低沉嗡鸣，楼内其他住户隐约的、模糊不清的电视声或说话声，墙壁管道中偶尔传来的水流声……但这些属于活人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背景音，反而加剧了这间屋子内部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这种死寂是有重量的，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呼吸不畅。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城市噪音渐渐平息，时针仿佛指向了某个禁忌的时刻。就在我的警惕心因为长时间紧绷而稍有松懈，眼皮开始发沉时，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粘腻的声音，突兀地钻入了我的耳膜，直接作用于我的神经末梢。
咯吱……
极其轻微，来自床下。不是木头自然热胀冷缩的声音，那声音更……湿滑，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粘稠的液体中，极其缓慢地，翻了个身。
我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呼吸停滞，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身下的床垫，仿佛能透过床垫和底板，“看”到下面的情形。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在耳边轰鸣。
然后，又是“咯吱”一声，这次更清晰了些，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紧接着，一种新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像是指甲，非常长且坚硬的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轻轻刮擦。不是随意滑动，而是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规律，一下，停顿，又一下，仿佛在试探，在确认床上的“猎物”是否清醒，又或者……在模仿某种昆虫求偶的信号，充满了原始的恶意。
声音的来源，就在我的正下方，就在那片布满绝望抓痕的底板区域。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并且开始收紧。冷汗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瞬间浸湿了内里的衣服，带来一阵黏腻的寒意。但我强迫自己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硬生生忍住，只是悄悄握紧了手边的战术手电，金属冰冷的触感稍微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安全感，拇指死死抵在开关上，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刮擦声停了。
死寂。
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充满期待的死寂。它仿佛在享受这种沉默带来的压力，像是在黑暗中对猎物低语：我知道你醒了，我知道你在听。
它……知道我在上面？
几秒钟后，就在我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时，那刮擦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它移动了。从床底深处，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从容，向着床外侧，也就是我头部所在的这一侧，移动过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窸窣……窸窣……吱——
每一下，都刮在我的神经上，刮在我的理智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