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有些局促地回答。刚才那场家庭闹剧,想必他都听到了。一个外人面前,被家人如此不堪地对待,我的尊严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地上。
沈聿白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他没有多问,只是径直走到监护仪前,仔细查看上面的数据。
“恢复得不错,各项指标都在好转。”他放下记录板,目光转向我,“不过,你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后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
“嗯,谢谢沈医生。”我礼貌地道谢。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在我床边坐下。这个举动,超出了一个医生对普通病人的范畴。
“顾小姐,”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欣赏,“刚才在外面,我都听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火辣辣的。
“抱歉,让你见笑了。”
“不。”他摇了摇头,语气很认真,“我没有见笑,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我冰封的心湖。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夸我伟大,夸我无私,只有他,说了句“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嘲地笑了笑。
“但你现在,可以选择走另一条路。”沈聿白的目光很坚定,“为自己而活的路。”
我愣住了。为自己而活?这五个字,对我来说,是多么奢侈,多么遥远。
“沈医生,不瞒你说,我没什么钱了。”我苦涩地说,“这些年赚的钱,都……你看到了。这个VIP病房,等我稍微好一点,就准备换成普通病房。”
“钱的事情,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沈聿白忽然说。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国外的设计杂志,翻到其中一页,递给我。
那是一张设计图,一个造型别致的书签,主体是一片镂空的银杏叶,叶脉的纹路构成了一个“欢”字。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我大学时的作品。我只读了一年大学,就因为家里没钱供四个孩子,主动退学了。退学前,我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设计比赛,投了这幅稿子,然后就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这个……”我的声音在颤抖。
“这个设计,获得了今年米兰国际设计大赛的金奖。”沈聿白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这是我一个在米兰的朋友告诉我的,他正好是评委之一。他们找了你很久,但你当年留下的联系方式早就失效了。”
“金奖?”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金奖。”沈聿白肯定地说,“奖金,税后有五十万欧元。”
五十万欧元……
我掰着手指,在心里换算着,脑子一片空白。那是一笔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
“而且,”沈聿白继续说,“已经有好几家国际知名的文创公司联系我朋友,想要买下这个设计的版权,出价最高的一家,开到了一百万欧元。”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我看着那张设计图,那片小小的银杏叶,是我早已被埋葬的梦想,是我青春里唯一的一点光。我以为它早就熄灭了,没想到,它一直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悄悄地为我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