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顾明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强笑着,试图缓和气氛:“姐,你别这么说,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啊。你生病了,我们也很着急,只是刚才太突然了,不知道怎么表达……”
“是吗?”我打断她,“你们着急的,是我这个人,还是那个能给你们无限提款的工具?”
一句话,撕下了他们最后一块遮羞布。
顾明月急了,她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开始打感情牌:“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我们当然是关心你啊!你可是我们唯一的姐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好好养病,钱的事情……钱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我抽出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她,“继续从我身上刮吗?不好意思,刮不出来了。骨头渣子都快被你们啃光了。”
我的决绝和冷漠,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们习惯了我逆来顺受,习惯了我无条件的付出。我的突然反抗,让他们彻底乱了阵脚。
顾明哲终于崩溃了,他通红着眼睛,带着哭腔喊道:“姐!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你生病我们也很难过啊!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房贷不会因为你生病就不用还,孩子不会因为你生病就不用养,我的科研也不会因为你生病就自己前进啊!我们不是不关心你,是我们也没办法!”
这番话,听起来多么的无奈,多么的理直气壮。
“没办法?”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有手有脚,拿着博士文凭,有着体面的工作,你们跟我说没办法?”
“你们的没办法,就是心安理得地趴在我身上吸血,把我榨干为止,对吗?”
“现在,这个被你们吸血的人,快要死了。你们的血库,要断供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们三张惶恐不安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从今天起,我顾清欢,不再是你们的姐姐。你们的房贷,你们的孩子,你们的科研,都与我无关。”
“我说过了,以后,各自安好。”
说完,我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护士走了进来。
“护士,麻烦你,请这三位与治疗无关的家属离开。我需要休息。”
我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天气。
护士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们,但还是礼貌地对他们说:“三位,请先出去吧,病人需要静养。”
他们不肯走,还想再说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下了逐客令:“滚。”
这是我这辈子,对他们说的最重的一个字。
也是我对自己前半生,最彻底的一次告别。
04
弟妹们被护士“请”出去后,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宁静。我像一个打完一场恶仗的士兵,浑身虚脱,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就在我以为可以独自舔舐伤口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我以为是弟妹们去而复返,不耐烦地说了声:“进来。”
推门而入的,却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很高,身形挺拔,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胸前的铭牌上写着他的名字:沈聿白,外科主任医师。
是我的主治医生。
“顾小姐,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清泉流过山石,让人焦躁的心绪不由自主地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