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淬了冰的冷笑。
“当初你逼走她,就该想到有今天。”
“一颗肾而已,算是便宜她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他们心里,沈月柔当年的“走失”,是我这个替代品的“原罪”。
我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混入冰冷的麻醉剂中,一同将我拖入无边的黑暗。
02
再次醒来,是被刀口处撕心裂肺的剧痛唤醒的。
我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
我挣扎着想按床头的呼叫铃,却发现手臂虚软得根本抬不起来。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空荡荡的惨白。
没有鲜花,没有果篮,更没有家人。
我的家人呢?顾景深呢?
我忍着剧痛,摸索着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我昏睡了两天。
没有一个未接来电,没有一条问候信息。
我点开家庭群,里面最新的消息是我的养母林慧一个小时前发的。
【月柔已经脱离危险了,谢天谢地!我们准备带她去瑞士做最好的康复治疗,景深已经安排好专机了。】
下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沈月柔穿着高级病号服,虚弱地靠在顾景深怀里,顾景深低头看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我的养父母站在一旁,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仿佛一幅完美的世界名画。
而我,那个刚刚为这幅画献上了一块重要拼图的人,却像被丢弃的垃圾,无人问津。
我的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顾景深的对话框。我们之间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我进手术室前,我发给他的:“哥,我有点怕。”
他没有回复。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回。因为在他心里,我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是活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我无法呼吸。
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无私奉献。我答应捐肾,一半是出于报答养育之恩的道德捆绑,另一半,是抱着一丝卑微的幻想——或许,经历了生死,他们能看到我的好,顾景深能多看我一眼。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秦念夏,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会走路的、有血有肉的器官储备库。用完了,就可以扔了。
手机屏幕上,那张全家福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安静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干涩发胀。然后,我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删除键。
【您已退出群聊。】
紧接着,我一个个点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头像。
“爸爸”、“妈妈”、“哥哥”。
删除,拉黑。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我扔掉手机,望着天花板,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空旷的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哭声停歇后,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到我醒了,有些惊讶。
“秦小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您的家人……”她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他们有事,先走了。”我平静地回答,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