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暮色。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在靳衡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深陷的眼窝。他像一尊潜伏在黑暗中的石像，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地图上的红点开始移动，离开了观景台，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酒店。
就在红点即将重新进入酒店范围的那一刻，靳衡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不是微信，不是电话。
是一个APP的推送通知。简洁，冰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警报触发：设备遭遇异常震动。】
【位置：南岛·星海崖观景台（东侧停车场）】
【时间：17:48】
靳衡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迅速点开了那个定位器关联的APP。
除了位置和震动警报，没有图像，没有声音。
但足够了。
异常震动。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空旷的悬崖停车场，海风呼啸，夕阳熔金。
能是什么？
靳衡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上喉咙。他死死盯着那条冰冷的警报信息，眼前仿佛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白光里是苏冉灿烂的笑脸，是林叙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是行车记录仪里那句“只有我们俩了”……所有的画面和声音疯狂地搅动、旋转，最终被一股狂暴的、足以摧毁一切的黑色怒潮彻底吞噬！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刮擦出刺耳的锐响。他几步冲到窗边，双手撑在冰冷的玻璃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汇成一片虚假的、繁华的光海，映在他赤红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里。
胃里翻江倒海，烧灼的痛感变成了实质性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怒！他张开嘴，大口地喘息，却吸不进一丝氧气，只有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几步冲回办公桌前，一把抓起那个工作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邮箱界面，小张发来的“叙光传媒最终审计报告”和“涉税问题核心证据说明”两封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最顶端。
靳衡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那股想要把手机狠狠砸碎的冲动。他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标注为“市局经侦·李队”的号码。
电话拨出，等待接通的忙音像钝刀子割肉。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了。
“喂？靳大审计师？稀客啊，国庆还想着我？”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带着点调侃。
靳衡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开口时，他声音里的狂暴怒意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淬了冰的、金属般的冷静和刻骨的疲惫：
“李队，抱歉假期打扰。有个紧急情况，涉及重大偷逃税和财务造假，证据确凿，性质恶劣，可能还牵扯洗钱。材料我刚发你邮箱了，麻烦你……尽快看看。”
第四章
南岛的空气粘稠湿热，带着海水的咸腥和过度开发的喧嚣。苏冉挽着林叙的手臂，从一家装修精致的海鲜餐厅走出来。她脸上还残留着红酒带来的微醺红晕，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满足和惬意。林叙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咯咯笑起来，身体更紧地依偎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