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司唑仑。方敏房间里的那瓶药。
王小明立刻让船医调取了方敏的取药记录。记录显示,方敏在登船次日以睡眠障碍为由,从船医处获取了一瓶艾司唑仑片,共14片。船医证实了这一点。
王小明再次检查了从刘玉梅抽屉深处找到的那个无标签的锡纸包药板。药理学专家根据凹槽形状和大小初步判断,极有可能就是用于分装艾司唑仑这类片剂的。技术人员在药板上检测到了微量的艾司唑仑成分,以及一枚模糊的指纹。经过比对,那枚指纹属于方敏。
与此同时,对刘玉梅指甲缝里残留的蓝色化纤丝的分析也出来了,是一种常用于廉价毛绒玩具或某些特定型号行李箱防尘罩的材质。
调查人员检查了四个嫌疑人的行李以及方敏的行李,只在方敏的行李箱外部,找到了一个可拆卸的、材质完全相同的蓝色防尘罩。
方敏解释说,这个罩子是用来防尘的,上船后她就拆下来塞在行李箱夹层了。技术人员在夹层里同样发现了少量同材质纤维。
所有的线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缓慢而坚定地指向了那个最不可能,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方敏。
王小明坐在临时征用的办公室裡,面前摊开着所有证据:尸检报告(高浓度镇静剂,后脑击打),那个锡纸药板(方敏指纹,艾司唑仑残留),指甲缝里的蓝色纤维(与方敏行李箱防尘罩一致),手机里的虐打视频,方敏持有的艾司唑仑药瓶,以及她那个“九点半送牛奶”的、为自己提供下药机会的证词。
动机,机会,物证链……似乎快要闭合了。
他几乎可以重构出案发经过:长期遭受精神虐待的方敏,在这次由她出资、本意或许是挽回关系的旅行中,再次遭到母亲的辱骂,积压多年的怨恨终于爆发。
她利用船医开的安眠药,提前将大量药片碾碎放入牛奶中,让刘玉梅服下陷入昏睡。然后,她可能等待了一段时间,在深夜时分潜入房间,用重物击打沉睡中的母亲后脑。
在过程中,或许刘玉梅有过短暂挣扎,扯断了她佩戴的玉佛吊坠,也可能是在方敏行凶时,玉佛被碰落摔碎,被垂死的刘玉梅下意识抓在手中。
方敏清理了现场,处理了凶器(很可能已抛入大海),却忽略了母亲指甲里来自她行李箱防尘罩的纤维,以及遗落在抽屉深处那个包过安眠药的锡纸板。
很合理,几乎无懈可击。
船长和安保主管都倾向于就此结案。真凶就在眼前,而且证据确凿。
但王小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太“完美”了。那四个带着强烈杀人动机的人,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地出现在这艘船上,又巧合地在案发时间都拥有无法完全证实的不在场证明?尤其是那个锡纸药板和蓝色纤维,指向性过于明确,像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
如果方敏是凶手,她会如此粗心,留下这么明显的物证吗?那个玉佛,刘玉梅为什么在临死前要紧紧握住它?如果是因为挣扎中无意抓到,为何握得那么紧,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念想?
他再次拿起那个作为关键物证的破碎玉佛,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玉质普通,雕工粗糙,红绳陈旧。之前勘查时,注意力都在它的断裂和死者紧握这个动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