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后,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同时用力,一个头颅跟着顶了出来,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下面是一张林晚每天都会见到的脸,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沉的、贪婪的死寂。

它正在爬出来!

用着她的脸,用着她的声音!

“别怕,”它说,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带着一股寒气,“我只是想活成你的样子。”

林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呜咽,巨大的恐惧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不顾一切地拧身,发软的双腿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踉跄着冲出洗手间,反手“砰”地一声狠狠甩上门!

背脊死死抵住门板,她能感觉到里面传来一下下沉重的撞击,伴随着陶瓷漱口杯被碰落在地的碎裂声。那东西在里面砸门!

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门旁靠着一根旧网球拍上,不知道是哪一任租客留下的。她抓过球拍,手忙脚乱地将拍柄斜插进门把手下方的缝隙里,构成一个脆弱的阻挡。

门内的撞击声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只有她自己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在客厅里回荡。

它……放弃了吗?

林晚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居家裤传来寒意。她双臂环抱住自己,却止不住那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冷。

刚才的一切是真的吗?是不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独居的神经衰弱?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痛感无比真实。

不是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洗手间里也再无声响。那面镜子,那个爬出来的东西……它们安静得可怕。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凌晨一点半。解锁,指尖悬在拨号盘上,却不知道该打给谁。警察?怎么说?说我的镜子成精了,里面爬出来一个我?他们会相信吗?朋友?这个时间,而且……这种离奇的事情……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手机屏幕忽然闪烁起来,色彩乱窜,最后彻底黑屏。无论她怎么按电源键,都毫无反应。

几乎同时,头顶的灯,啪地一声,灭了。

不是跳闸,因为窗外对面楼栋的灯光还亮着。只有她这一片空间,陷入了纯粹的、粘稠的黑暗。

彻底的黑暗,剥夺了她最后的视觉依靠,放大了所有的听觉和触感。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然后,在一片死寂中,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从洗手间门下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

是哼歌的声音。

调子很轻,断断续续,不成章节。

但那旋律,林晚认得。

是她小时候,母亲常常哼唱来哄她入睡的那一首。

冰凉的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与之前的恐惧不同,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记忆深处的寒意,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它怎么会知道?

它到底是什么?

黑暗里,那哼唱声停了。

紧接着,一个几乎贴着门板的声音,清晰地、带着她那被完美模仿的嗓音,轻轻响起:

“林晚……我看见你了。”

“很快,我就是你了。”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