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用最平静的语气，把他以后一个人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提前安排好了。
仿佛，她不是死了，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沈括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滚烫的针，扎进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许念。
想起她总是在他出门前，追着他，让他多穿一件衣服。
想起她总是在他胃疼的时候，默默地给他递上一杯温水和胃药。
想起她总是……
他生命中所有那些被他忽略的、习以为常的温暖，原来，都来自这个女人。
而他，却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给了她最刻骨的冷漠和伤害。
他把信纸紧紧地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心。
他感觉不到疼。
因为，有一种更尖锐的、更无法忍受的疼痛，正从他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叫，后悔。
6. 苏晚的影子
沈括病了一场。
高烧，昏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苏晚请了假，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喂他吃药，给他擦身体。
她想，这也许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新开始。许念死了，她心里的那根刺，终于被拔掉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沈括身边了。
可是，她错了。
沈括醒来后，变得很沉默。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地看着她，叫她“晚晚”。他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或者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地抽烟。
苏晚试着和他说话。
她说：“阿括，我们出去走走吧？你都闷在家里好几天了。”
他摇摇头，说：“不想动。”
她说：“阿括，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他说：“味道不对。”
苏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许念做的糖醋排骨，会多放一点糖。那是沈括的口味。而她，不知道。
这个房子里，处处都是许念的影子。
衣柜里，还挂着她的衣服。
洗手间的台子上，还放着她的护肤品。
书房里，她养的那盆绿萝，叶子绿得发亮。沈括真的，开始记得一周给它浇一次水了。
苏晚觉得，自己像一个闯入者，一个多余的人。
她试着，把许念的东西，都收起来。
她把许念的衣服，都装进了箱子。
她把许念的护肤品，都扔进了垃圾桶。
她想把那盆绿萝也扔掉。
沈括拦住了她。
那是他病好后，第一次对她发火。
他通红着眼睛，对她吼：“你干什么？！”
苏晚被他吓到了，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说：“阿括，我只是……我只是想让这个家，看起来像我们的家。我不想活在一个死人的影子里！”
沈括看着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陌生。
他说：“如果你觉得这里是死人的影子，那你可以走。”
苏晚彻底愣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念明明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哭着跑出了那个家。
沈括没有追出来。
他一个人，慢慢地走到那盆绿萝前，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它的叶子。
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他突然想起，许念说过，绿萝的花语，是“坚韧善良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