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画不出清丽山水,画不出灵动花鸟,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林晚手臂染血,自己却下意识护住身边新人的那一幕。她记得当年,是林晚在一次生死任务中,用身体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可五年时间太长了,长到足够让新的依赖生根发芽,长到让曾经的生死之交变得模糊。那个新来的符师师妹,依赖她,崇拜她,让她感受到了被需要的温暖。而林晚的归来,带着一身谜团和“污点”,打破了这份平静。她选择了维护眼前的安宁,却在那双曾经清亮如今只剩死寂的眸子看向她时,溃不成军。画笔从指间滑落,砸在砚台上,溅起墨点,污了她素白的衣裙。

雷朔在炼体堂,对着玄铁木人桩疯狂捶打,拳峰破裂,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他脾气最是火爆,爱憎分明。林晚的“背叛”,在他这里是最不可饶恕的。五年里,他无数次在醉酒后骂她,恨她。可当真看到她被新人构陷,看到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自己却因着徒弟那“无意”的一挡,慢了半步……那口堵在胸口的恶气,忽然就泄了。他想起八人初创宗门时,资源匮乏,是林晚一次次潜入最危险的秘境,带回珍贵的材料和灵石,自己却总是伤得最重那个。她从未抱怨过一句。“叛徒”?一个能用命为宗门争取资源的人,真的会为了一点钱财就出卖一切吗?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缠绕住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一拳狠狠砸在木人桩上,玄铁铸造的木桩,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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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听不到这些内心的波澜,即便听到,于此刻的她,也毫无意义了。

她拖着残破的身躯,凭着记忆,在魔气越来越浓重的荒原上跋涉。化魔渊,那片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绝地,竟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归处”。至少那里,没有背叛,没有指责,只有纯粹的、能将一切碾碎的黑暗。

伤势、反噬、心力交瘁,让她视线模糊,脚步虚浮。终于,在一个布满嶙峋怪石的斜坡,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预想中撞击岩石的剧痛并未传来。

她落入了一个冰冷,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玄色的衣袍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远古星河般的苍凉气息。她艰难地抬眼,模糊的视野里,对上那双深邃如同亘古星空的金色眼眸。

是那个在化魔渊深处,与她一同苏醒的男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打横将她抱起,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他抱着她,无视周围开始躁动、窥伺的低阶魔物,一步步走向化魔渊那深不见底的入口。魔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缠绕上来,却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如同遇到克星般,惊恐地退散开去。

他将她带回了那座位于深渊核心的古老祭坛。这里魔气稀薄,反而流淌着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精纯的未知能量。他让她靠坐在祭坛边缘,自己则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指,点向她眉心那因为斩断因果而留下的、无形的破碎痕迹。

指尖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缓缓渗入。

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竟在这股力量下,开始缓慢地平复。体内横冲直撞的反噬之力,也被强行梳理、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