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放下书卷,目光掠过窗外忙碌穿梭的仆役身影,唇角扯起一抹淡淡的嘲讽:“高兴?为何要高兴?”为沈家的见风使舵?为嫡母嫡姐那迫不及待的嘴脸?
她只是在等,等这场大胜带来的必然连锁反应。
果然,没过两日,王氏便“纡尊降贵”,亲自来到了西苑。
她今日穿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的褙子,头戴赤金点翠头面,显得格外富丽堂皇。一进院门,她便用帕子掩了掩鼻,目光在沈未晞身上那件半旧的素色衣裙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未晞啊,”王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慈和一些,“你的伤可都大好了?”
沈未晞起身,依礼福了福:“劳母亲挂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王氏在蝉衣搬来的唯一一张像样的椅子上坐下,环视着这简陋的屋子,叹了口气,“也是委屈你了。前些日子家里事多,你父亲又为朝事烦忧,难免有顾不到你的地方。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沈未晞垂首不语。
王氏顿了顿,切入正题:“今日来,是有桩喜事要告诉你。镇北将军……哦不,眼看就要是侯爷了,立下这不世之功,陛下圣心大悦。待将军凯旋,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她仔细观察着沈未晞的神色,“你虽是小娘养的,但终究是沈家的女儿,能嫁入将军府,是你的福分,日后定要谨守妇道,相夫教子,莫要丢了沈家的脸面。”
依旧是前世那套说辞,只是语气里,少了那份施舍般的勉强,多了几分热切。
沈未晞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声音微颤:“母亲……女儿、女儿听闻那陆将军……性情暴戾,杀人不眨眼……女儿……害怕……”她抬起眼,眼中水光盈盈,像只受惊的小鹿。
王氏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更是笃定。这庶女果然还是那般上不得台面,胆小如鼠。她压下心中的鄙夷,安抚道:“胡说!那是将军威武!男人家,在外征战,自然要有些煞气。嫁过去便是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一品诰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沈未晞欲言又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姐姐……姐姐那般品貌,尚且……女儿这等蒲柳之姿,怎堪匹配……”
提到沈未曦,王氏眼神闪烁了一下。是啊,她的曦儿,京城才女,花容月貌,原本……原本这将军夫人的位置,该是曦儿的!若不是当初战事不明,怕曦儿受苦……想到这里,她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一阵抽痛。再看眼前这怯懦的庶女,竟要白白承受这天大的富贵,更是堵得慌。
“你姐姐……自有她的缘法。”王氏语气淡了些,不想再多言,“总之,这婚事已定,你好生准备着便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让丫鬟去回我。”说罢,便起身离开了,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晦气。
看着王氏离去的背影,沈未晞眼中的泪水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嘲弄。
鱼儿,快要咬钩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府彻底忙碌起来,为迎接陆珩凯旋,也为筹备“婚事”。各种精美的布料、首饰如流水般送入沈未曦的院子,美其名曰为大小姐置办行头,好在迎接将军凯旋的庆典上露面,实则王氏存了私心,恨不得将最好的都堆给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