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趴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额角因疼痛渗出细密的冷汗,唇色苍白,眼神却是一片沉寂的冷。比起前世被按入湖水那一刻的绝望与冰冷,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哭什么,”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死不了。”
蝉衣被她语气里的冷意惊住,一时忘了哭泣。
沈未晞侧过脸,看着窗外那方被高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灰蒙蒙的天空。前世,她就是在这个小院里,怀着对未来的恐惧和一丝微薄的期盼,待嫁。今生,她依旧在这里,心中却只剩下了算计和复仇。
“蝉衣,”她轻声吩咐,“去找找,屋里还有没有娘留下的那对银镯子。”那是她生母,那个早逝的、连名分都模糊的婢女,留下的唯一遗物。前世她珍之重之,直到被逼嫁入将军府前,才偷偷典当,换了些许傍身的银钱。
蝉衣一愣:“小姐,那是姨娘留给您……”
“去。”沈未晞不容置疑。
蝉衣不敢再多问,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一个旧木匣的夹层里找到了那对分量很轻、做工粗糙的银镯。
沈未晞接过,冰凉的触感贴着手心。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花纹,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想办法,悄悄拿去当了,换些银钱,买最好的金疮药,再……买通角门那个贪酒的王婆子,让她每隔几日,递些外面的消息进来。”
蝉衣瞪大了眼睛:“小姐,这……”
“照我说的做。”沈未晞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蝉衣从未见过的威压,“记住,小心些,别让任何人知道。”
蝉衣看着自家小姐那双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怯懦与迷茫的眼睛,心头莫名一颤,随即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信服。她重重点头:“是,小姐,奴婢一定办好!”
接下来的日子,沈未晞安心在小院里“养伤”。
金疮药效果极好,加上她年轻,伤口愈合得很快。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实则是在脑海中一遍遍梳理前世的记忆,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通过王婆子断断续续递进来的消息,她对外面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沈家果然因御赐之物被损而受了申饬,沈崇山在朝中战战兢兢,花了大力气才勉强平息圣怒。嫡母王氏则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沈未晞这个“灾星”,对西苑这边的看管更加严苛,份例克扣得几乎与下人无异。
沈未曦的及笄礼虽然留下了瑕疵,但并未影响她京城才女的名头,依旧有不少世家夫人递来帖子,邀请她参加各种花会、诗社。她似乎完全忘了那个差点被打死的庶妹,终日沉浸在交际应酬中,享受着众星捧月的风光。
沈未晞听着蝉衣打听来的、关于沈未曦又得了哪位夫人青睐,又作了什么惊艳诗词的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风光吧,尽情地风光吧。我的好姐姐,你此刻站得越高,来日,才会摔得越惨。
期间,沈崇山和王氏一次都未曾来看过她,仿佛她这个女儿已经死在了那三十鞭下。只有她那两位嫡出的兄长,沈未晞依稀记得,前世他们一个对她视若无睹,一个曾在她替嫁前夜,“好心”地送来一壶掺了蒙汗药的酒,说是让她“安安神”。
这一日,蝉衣从王婆子那里得来一个消息,神色有些慌张地凑到沈未晞耳边:“小姐,听说……北边打仗了,陛下……陛下好像有意点镇北将军陆珩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