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城的雨下了整整一周,把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泡得发亮。程芷珊撑着伞站在王家坳村口,看着墙上 “旧城改造,惠及民生” 的红色标语,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 —— 包里装着录音笔和微型相机,这是她第三次来这个拆迁村,前两次都被村民警惕地拒之门外,这次她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衫,头发随意扎成马尾,装作是来投奔亲戚的打工妹。

村口老槐树下,四个老人围着石桌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 “嗒嗒” 声在雨雾里格外清晰。程芷珊深吸一口气,故意趔趄了一下,把伞 “不小心” 碰倒在地上。“大爷,麻烦您帮个忙,这伞骨断了,我一个人弄不好。” 她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局促,蹲在老人身边捡伞。

穿蓝布衫的老人弯腰帮她扶了扶伞骨:“姑娘,你是哪个的亲戚啊?这村里最近不怎么来外人。”

“我是张满仓大爷的侄女,从外地来投奔他,听说他搬去过渡房了,您知道在哪吗?” 程芷珊报出提前打听好的名字,眼神却瞟向石桌旁的竹篮 —— 里面装着几个蔫了的白菜,显然是村民最近的伙食。

提到 “张满仓”,老人们的动作顿了顿,头发花白的老人咳嗽了一声:“张满仓啊,早搬去西边过渡房了,你往那边走,看到红砖墙就是。” 话里带着明显的敷衍,手里的棋子却半天没落下。

程芷珊没急着走,反而蹲在旁边看棋:“大爷,我听我叔说,这次拆迁补偿款给得挺多,怎么你们还住这儿啊?”

这句话像戳中了老人们的痛处,蓝布衫老人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摔:“多?姑娘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当初说每平米五千,到咱们手里就剩三千了!前阵子张老二去找拆迁办要说法,回来第二天家里的鸡全被药死了,谁还敢吱声?”

“可不是嘛!” 另一个戴草帽的老人接话,声音压得极低,“听说那少的两千,被上面的人分了,负责拆迁的‘盛达建筑’,就是个空壳公司,老板连面都没露过。”

程芷珊悄悄按下录音笔开关,又假装玩手机,用相机偷拍了石桌上的棋盘 —— 她知道,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说不定就是撕开黑幕的突破口。就在这时,一辆黑色摩托车停在村口,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摘下头盔,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程芷珊:“你不是村里的人,来这儿干什么?”

程芷珊心里一紧,脸上却挤出笑容:“我找我叔张满仓,您认识他吗?”

男人没回答,反而蹲下来盯着她的帆布包:“包里装的什么?打开看看。”

“就是几件换洗衣服,没别的。” 程芷珊把包往身后挪了挪,蓝布衫老人突然开口:“小王,这姑娘真是张满仓的侄女,我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 男人看了老人一眼,又盯了程芷珊几秒,跨上摩托车:“别在村里乱逛,过渡房赶紧去。”

摩托车的轰鸣声消失在雨雾里,老人们却没了下棋的兴致。“姑娘,你赶紧走,那是拆迁办的打手,叫王虎,专盯我们这些多嘴的。” 蓝布衫老人压低声音,“你叔张满仓,就是因为说要去举报,被人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过渡房的板床上呢!”

程芷珊心里一沉,掏出两百块钱塞给老人:“大爷,麻烦您告诉我过渡房在哪,这钱您买两斤肉补补。” 老人推辞了半天,最终还是指了指西边:“顺着这条路走三里地,看到挂着‘王家坳过渡房管理处’牌子的院子就是,别说是我们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