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用银霜染就的白裙子。
我看见她从袖口掏出刀片,毫不犹豫往腕口划下。
血液汩汩地冒出来,血流的速度比不上她划开新口子的速度。
她似乎在笑,不知道在和谁对话:
「自杀,真的能让这些人后悔吗……好蠢。」
我拼命去捂她腕处的伤口,却一次次穿过。
分明是在梦境里。
我却觉得鼻尖都能闻见她血液的铁锈味,和她人一样,淡淡的。
就像当初,她被我妈勒令整夜整夜练习小提琴,练破了指尖还不自觉。
要等我趁她睡着了,偷偷替她处理时的味道。
我捂不住伤口,惶惶然抬起眼去看她。
看见她这里是血,那里也是血。
这里斑驳凌乱,那里也斑驳凌乱。
满身是血染的红,满脸是无悲喜的冷然。
脸色越来越白,几乎快要和地上森白的月光融为一体了。
江灯雨生命的最后。
是一声小到几不可闻的呢喃:
「姐姐……」
我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棍似的,身子骤然一僵。
再颤抖着回头去看她。
少女已经合上双眼,胸口再无起伏了。
墙角用血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月」字。
就像我当年胡乱留在她琴谱每一页的涂鸦。
我嘴角还在笑。
眼泪却潸然而下。
一滴一滴,无声融进她的血里。
江灯雨,江灯雨……
我怔怔然呢喃着她的名字。
高高在上的江灯雨。
你怎么又一次,死得这样狼狈?
5
我霍然睁开眼睛,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灯雨!你醒了!」
欣喜激动的声音响起。
我动作近乎机械地仰头去看他——
逼死江灯雨的罪魁祸首、昨天在包厢里哭着求我原谅的男人、合该被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的男主。
霍沉。
我忽然想起江灯雨死前的困惑——
这些烂人是不是真的会后悔。
我掐了掐掌心,兀地却笑起来。
会的。
原来真的是会的。
人一死。
忽然什么误会都解开了。
忽然什么情感都汹涌起来了。
一直深爱的白月光也不要了。
反倒像个变态一样,将和江灯雨生前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收集起来,千珍万视地护着供着了。
反倒疯狂酗酒,服用致幻的药,成天哭着喊着,求上天把他的江灯雨还给他了。
多好笑。
我仔仔细细地看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多好笑啊江灯雨。
你怎么就被这么个东西给害了。
他十分熟稔地探手过来想摸我额头,被我偏头避开。
我审视着他。
比起昨天我一门心思想把他弄死。
这一次梦到更多细节的我倒觉得,那反而是便宜了他。
「不怕我了?」
我眼皮一抬,冷笑着问出声。
「你忘了,昨天要不是警察来得快,你可就死在我手里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哑着声音道:
「灯雨,你以前从不这样的……」
我本应该要为这一句话生气的。
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话音刚落的第一秒,就笑出了声来。
「以前……」
我歪着头笑着,无法理解似的:
「……你还敢提以前?」
「霍沉,你忘了?以前的江灯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