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
巨大的空虚和怀疑，瞬间吞噬了我。
我记错了吗？
是奶奶说错了？
还是她留给我的，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遗愿？一个永远也拼不起来的梦？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记忆里的一切。
怀疑奶奶临终前眼里的恨意。
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让我为她报仇。
也许，她只是想让我好好活着。
而我，却一头扎进了自己幻想出来的仇恨里。
我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抱着一堆破烂丝线，做着复仇大梦的，彻头徹尾的疯子。
就在我绝望到想把这些东西付之一炬的时候，我的手肘，碰倒了旁边的一个小盒子。
哐当。
那是奶奶生前最爱用的朱砂印泥盒。
红色的，细腻的粉末，洒了出来，覆盖在那些杂乱的丝线上。
完了。
我连她最后的东西都毁了。
我惊恐地想去收拾，但就在那一刻，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那些沾染了朱砂的丝线，在这昏暗的仓库里，竟然……
竟然浮现出了微弱的荧光！
长长短短，明明暗暗。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一个念头，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我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奶奶留下的，根本就不是给眼睛看的颜色密码！
是给指尖读的，触感密码！
我猛地站起来，冲过去，拉下了仓库唯一的电灯拉绳。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我跪下来，伸出我那双因为常年缠丝而变得无比敏感的手。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而是去“读”。
我一寸一寸地，摸过那些丝线。
我的指尖，感受到了它们的生命。
有的捻度紧实如铁，有的粗细变化如山峦，有的韧性十足仿佛筋骨。
这才是奶奶真正的语言！
这才是棠家真正的秘密！
我的指尖在黑暗中飞舞，那些丝线不再是杂乱的碎片，它们在我脑中，组合成了浩瀚的星图。
“四季书”。
失传作品“四季书”的完整制作方法，就这样流进了我的脑子里。
还不止。
还有一个更恐怖的秘密。
“四季书”的设计图谱，本身就是一个“法器”的图纸。
它的材料，可以和一种特制的“苏合香”产生反应。
在燃烧的时候，会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
这种气体，能放大所有闻到它的人，内心最深处的愧疚，和罪恶感。
我终于明白了。
奶奶留给我的，不是一件用来惊艳世人的艺术品。
是一件，能审判人心的武器。
我睁开眼睛。
黑暗里，我的嘴角，慢慢扬起。
我有了最终的目标。
一年一度的民艺大会。
所有手艺人都会去的地方。
章琴，也一定会去。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复原“四季书”。
不是为了证明我的技艺。
不是为了夺回棠家的荣光。
而是要对我的好小姑，章琴的灵魂，进行公开审判。
4 缠花甲虫
我知道了秘密。
我知道了“四季书”是一件可以审判人心的武器。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比被赶出家门时更穷，更绝望。
复原“四季书”，需要的是早已停产的特种丝线，是价值连城的矿物染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