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喜宴
八月初八，吉日良辰。张家大院朱门大开，十里八乡的宾客络绎不绝。院子里几十张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碗碟叮当，酒香混合着肉香，弥漫在燥热的空气中。
新郎张明远身着绛红色吉服，不住地向来宾拱手作揖。当新娘子林婉清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满院顿时鸦雀无声。
她头戴珠翠凤冠，身披大红织金嫁衣，盖头虽遮住了容颜，却遮不住那通身的妖娆风韵。更令人称奇的是，在这闷热的初秋夜，她周身竟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气。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喊道。
明远小心翼翼地牵着红绸，与婉清一同行礼。就在夫妻对拜的刹那，他透过盖头缝隙，瞥见新娘唇角掠过一丝笑意，那笑意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洞房内，红烛高燃。当明远用秤杆挑起盖头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烛光下的婉清美得令人窒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藏着说不出的妖异。
"相公。"她声音柔媚，指尖轻抚过陪嫁的那面古董铜镜。镜框上的蟠螭纹路在烛光下宛如活物，镜面昏黄，映出的烛影竟比实际多出一倍。
二、铜镜诡影
婚后的日子，最初仿佛浸了蜜。新媳妇林婉清容貌美丽，待人接物礼数周全，对公婆恭敬，对丈夫温柔，张家上下无不称赞
婚后第三日，按习俗是“归宁”，但因林家路途稍远，便暂缓了。婉清便着手仔细归置自己的嫁妆。
当婉清取出那面铜镜时，明远发现这铜镜与别的铜镜有点不一样：镜体颇沉，边缘是黯旧的青铜色，雕刻着繁复扭曲的蟠螭纹，那些螭龙的眼睛似乎都用某种暗红色的矿物点缀，在光线晦暗处，隐隐泛着幽光。镜面不是很光滑，却异常光亮，只是映出的人影总带着一层昏黄的底色，仿佛隔了一层岁月的薄纱。
婉清对其它物件似乎兴趣寥寥，唯独对这面铜镜，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珍爱。她亲自用软布细细擦拭，然后将其端端正正地摆在卧房梳妆台的正中。从那天起，对着铜镜梳妆打扮，便成了她每日耗时最久的事情。
起初，明远只觉新娘爱美，加之那铜镜是她娘家带来的念想，多照会儿也无妨。他甚至喜欢在一旁看着：晨光熹微中，婉清坐在镜前，手持象牙梳，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地梳理她那长及腰际、黑缎子似的秀发。镜中映出她完美的侧脸，神情专注而宁静，美得像一幅画。明远会觉得，能娶到这样的妻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但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婉清在镜前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再是简单的梳妆。有时，明远从外面回来，会发现她依旧保持着几乎同一个姿势，怔怔地凝视着镜面，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被吸了进去。他轻声唤她，她往往要过好几秒才恍然回神，转头投来的目光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迷茫和疏离，然后才迅速换上温婉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镜子照人，格外清晰些。”她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解释。
然而，清晰？明远可不觉得。那昏黄的镜面，总让映出的人影带着几分不真实感。更让他心底发毛的是，有时他无意中瞥向镜面，会觉得镜中婉清的影像，动作似乎比真实的婉清慢了半拍，或者，嘴角的弧度有些微的差异……但他每次定睛细看，又一切正常，只能归结是自己眼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