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正的恐惧始于那个月圆之夜。

正在睡梦中的明远被一阵极轻微的、絮絮叨叨的声音惊醒。他伸手一摸身边床榻是空的。他借着从窗纸透进的朦胧月光,看见婉清穿着白色的寝衣,背对着他,端坐在梳妆台前。她并没有梳头,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对着那面铜镜。那絮语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的,低沉、模糊,像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又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明远屏住呼吸,悄悄支起身子。他看不到婉清的表情,却能清楚地看到镜中的映像。    镜子里,婉清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她确实在说话,嘴唇翕动,但那双眼睛却睁得极大,瞳孔在月光下奇异地收缩,竟隐隐泛出两点针尖般的、黄褐色的幽光!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睛!

一股寒意从明远的脚底板直冲头顶。他吓得几乎叫出声,慌忙躺下,紧紧闭上眼睛,假装熟睡。过了不知多久,他感觉到婉清冰凉的身体重新滑入被窝,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陈年泥土和麝香混合的异样气味。

第二天,婉清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日更显柔顺。明远试探着问起昨夜,她只是茫然地眨眨眼:“相公说什么呢?我昨夜睡得很沉,不曾起身啊。” 她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明远开始怀疑,那一切是否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但变化却在持续发生。婉清白天越发显得精神不济,常常呵欠连天,面色也渐渐失去红润,变得有些苍白。可一入夜,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她就变得异常精神,眼神明亮得灼人。她开始不太爱食用熟食,尤其厌恶大蒜、韭菜等气味浓烈的食物,但对生冷的肉食,却表现出隐秘的兴趣。一次晚饭,厨房做了血豆腐,她竟吃得格外香甜,嘴角沾了一丝暗红,被她迅速用舌尖舔去,那一刻,明远仿佛又看到了那晚镜中泛着兽光的眼神。

三、暗流涌动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负责打理后院的家仆张福。一天清晨,他发现鸡舍里最肥硕的那只芦花母鸡僵死在角落,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地上却没有多少挣扎的痕迹,只有两个细小的、仿佛被什么尖锐之物刺破的孔洞,周围的血液诡异地干涸了。张福起初以为是遭了厉害的山狸子,嘴里骂骂咧咧地收拾了,并未声张。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看家的大黄狗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对着少奶奶居住的东厢房方向低吠,尤其在夜晚,吠声凄厉而恐惧,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没过两天,一向温顺的大黄狗竟被发现蜷缩在柴房角落,奄奄一息,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眼神涣散,口吐白沫,没过夜就断了气。兽医来看过,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只含糊地说是“惊厥而亡”。

这下,流言像潮湿墙角蔓延的青苔,在张府下人间悄悄传开。都说这新少奶奶进门后,宅子里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那些死了的家禽牲畜,死状都透着一股蹊跷,不像是寻常野兽所为。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当家主母王氏的耳朵里。她起初是恼怒的,严厉斥责了下人不得胡言乱语,冲撞了新妇。她心里是真心喜欢婉清这孩子的,模样好,性子看起来也柔顺,只盼着家宅安宁,早日抱上孙子。可作为一个精明细心的母亲,她无法完全忽略自己亲眼所见的一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