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远猛地回头,真实的婉清却只是依偎着他,侧脸恬静。母亲王氏站在佛堂门口,脸色惨白,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怀疑的种子已经长出了荆棘,紧紧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平静了。而一切诡异的中心,那面沉默的铜镜,依旧静静地立在妆台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风暴。夜晚的张家大宅,被一种无声的恐惧笼罩着,连风声都变得像是呜咽。

四、祸起萧墙

平静的表象之下,裂痕如同冬日冰面,悄然蔓延,直至彻底崩裂。林婉清带来的那面铜镜,其诡异的影响,已不再仅仅局限于她自身。

最先遭殃的是丫鬟春桃。那日,婉清吩咐春桃去擦拭妆台,尤其要仔细擦亮那面铜镜。春桃是个老实胆小的丫头,应了声便小心翼翼地去做了。当她用软布擦拭那光滑却泛着昏黄的镜面时,无意中抬眼望了一眼。就这一眼,她整个人便僵住了。

“镜子里……镜子里的小姐……在对我笑……”事后,春桃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地对要好的婆子描述,“可、可当时小姐明明背对着我,在看窗外的麻雀!那镜里的影子,笑得……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眼神冰凉冰凉的!”

自那以后,春桃就有些神思恍惚,晚上常做噩梦,尖叫着醒来,说是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镜子里向她招手。没几天,春桃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嘴里胡言乱语,尽是“镜子吃人”、“影子活了”之类的疯话。家里请了郎中来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说是惊惧过度,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婉清得知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丫头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挪到后院杂役房静养些日子吧。” 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明远看着妻子冷静的侧脸,心头寒意更甚。

接着是张明远的妹妹,年方十四的秀云。秀云性子活泼,对这位美丽的新嫂嫂既好奇又羡慕,有时会跑到东厢房找婉清说话,看她梳妆。一次,秀云好奇地凑到那铜镜前,想仔细看看自己的模样。

“哥!”秀云当晚就跑到明远书房,小脸煞白,“那镜子有古怪!我照的时候,觉得头晕晕的,好像……好像镜子里有股力气在把我往里吸!而且,我明明在笑,可镜子里我的脸,却像是在哭!眼睛里……眼睛里还有黑影!” 秀云吓得扑进哥哥怀里大哭,“我再也不敢去嫂嫂房里了!那镜子是妖怪!”

明远安抚着妹妹,心中的疑云变成了沉重的巨石。他严厉告诫秀云不要再靠近那面镜子,也不要对外人提起。然而,秀云的话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甚至连一向沉稳的张老汉,也无意中中了招。那日他去找明远商量田租的事情,路过东厢房窗外,正好瞥见那面铜镜摆放在窗边的梳妆台上。夕阳余晖斜斜照入,镜面反射出昏黄的光。张老汉无意间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却猛地一愣——镜中的他,面容憔悴,眼神呆滞,额头上似乎还笼罩着一团黑气,与他平日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心下诧异,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镜中的自己陌生而诡异,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心悸涌上心头。他慌忙移开视线,暗骂自己老眼昏花,但那种不适感却缠绕了他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