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南飞孤雁
第十一章:媒妁之言
春节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林家却已为秀华的“前程”忙碌起来。秀兰带回的钱,大部分变成了秀华去镇上学裁剪的学费和崭新的行头。秀华带着一种近乎施舍的得意神情,坐上了去镇上的班车,仿佛她去的不是裁缝铺,而是通往锦绣前程的康庄大道。
秀兰也准备返回南方工厂。临行前夜,母亲赵桂香一边帮她收拾着简单的行李,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
“兰啊,你这一走又得大半年。你姐的事算是有点眉目了,你……你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赵桂香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前村你张婶前两天过来,说她娘家侄子,在县里农机站上班,虽然是临时工,但也是吃商品粮的。人老实,家里就一个老娘,没负担。你看……”
秀兰折叠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她想起李卫东清秀的眉眼和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那点早已被深埋的、关于情感的火星,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妈,我还小,不着急。”她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小什么小!虚岁都十八了!”赵桂香提高了声调,“女孩子家,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趁着现在年轻,还能挑挑拣拣。等像你姐这样……就难了!”她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那个农机站的后生我打听了,人确实不错,就是家里穷点,拿不出太多彩礼。不过没关系,咱们家也不是那卖女儿的人家……”
“彩礼”两个字,像针一样刺破了秀兰心底最后一点可怜的期待。原来,母亲催促她婚事,并非真正关心她的幸福归宿,而是像处理一件即将过期的商品,要在价值尚存时尽快兑现,甚至还要与姐姐那“高不成低不就”的状况进行比较,生怕她“砸在手里”。
“妈,”秀兰打断母亲,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等我回厂里稳定了再说吧。现在说这些,还早。”
赵桂香看着女儿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虚,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在外面……别太省。”
秀兰拎着比回家时更轻便的行囊,再次踏上了南下的列车。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家乡在视野里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她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睛。这一次,离家的心情不再是单纯的茫然和委屈,而是掺杂了一种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苍凉。她知道,关于她的婚事,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只要她一天不结婚,父母,尤其是母亲,就会像推销积压货物一样,不断地将各式各样的“媒妁之言”推到她的面前。
第十二章:流水线上的青春
工厂的生活依旧是老样子。轰鸣的机器,弥漫的纤维絮,永无止境的流水线。秀兰重新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手脚麻利的剪线头女工。只是,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沉寂,仿佛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
李卫东的离开,像投石入湖,涟漪散去后,湖面恢复了死寂。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那个清瘦的背影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但随即便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