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十五的月亮，像一块惨白的、半腐的圆盘，粘在都市浑浊的夜空中。凌晨两点，写字楼最后一批吸血虫也差不多散尽了，只留下我这样的，被榨干了精力，拖着灌铅的双腿往那月租一千五的出租屋挪动。
空气又湿又闷，黏在皮肤上，甩不掉。抄近路钻进的这条巷子，是老城区血管里一段坏死的脉络，窄，深，两头透着的灯光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这边拆了一半，残垣断壁在昏暗里蹲伏着，像巨兽坍塌的骨骸。墙上是层层叠叠的牛皮癣广告和意义不明的涂鸦，空气里混杂着垃圾酸腐的气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旧纸张霉烂的味道。
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格外清晰，反而衬得四周死寂。只有远处高架上车辆滑过的噪音，模糊得像隔着一层厚棉花。
我缩了缩脖子，把薄外套拢紧，低头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穿过这片令人不安的区域，扑倒在我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
快到巷子中段时，前面阴影里有些动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没停，但眼皮抬了起来。巷口那边晃过来三条黑影，跌跌撞撞，堵在了本就狭窄的出口前。浓烈的酒气先一步扑过来，熏得人头晕。
是三个男人，勾肩搭背，步子虚浮。中间那个矮壮的，剃着青皮头皮，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幽光。左边是个瘦高个，像根竹竿，右边那个则普通些，但眼神浑浊，同样不善。
我下意识地往墙边靠，想让他们先过去。
但他们站定了，恰好堵死了路。六只眼睛黏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令人作呕的打量。
“哟，小妹儿，这么晚……一个人啊？”青皮头咧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口齿因醉酒有些含糊，但那语调里的下流意味清晰无比。
心跳猛地撞着胸腔。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麻烦让让，我回家。”
“回家？急什么呀……”瘦高个往前凑了凑，酒气几乎喷到我脸上，“陪哥几个玩玩呗？”
他伸手就来摸我的脸。
我猛地打开他的手，厉声道：“滚开！”
“操！还挺辣！”青皮头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似乎被我这一下激怒了，那点伪装的流气变成了赤裸的凶光。他一把抢过我挎在肩上的帆布包，粗暴地扯断带子。
“还给我！”我冲上去想抢，那是我这个月刚买的，里面还有我刚发的工资。
旁边的瘦高个和另一个男人轻易地架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死死按在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墙壁上。屈辱和恐惧瞬间淹没了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叫啊！这鬼地方，你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青皮头狞笑着，开始翻我的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扔在地上。钱包，钥匙，口红……散落一地。
他翻出那个薄薄的信封，捏了捏厚度，吹了声口哨，塞进自己裤兜。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兽性的光。
“钱拿到了，哥几个……再收点利息？”他笑着，伸出肮脏的手，来扯我的衣领。
粗糙的手指碰到脖颈的皮肤，我浑身一颤，巨大的绝望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视线模糊。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