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这条如同噩梦般的巷道。

重新回到有路灯照射的街道上,虽然光线依旧昏暗,但比起巷子里那纯粹的黑暗,已经如同白昼。稀稀落落的车辆驶过,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温暖而遥远。

一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笼罩了我。

我站在街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我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夜风吹过,我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回头望去,那条巷子的入口漆黑一片,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隐藏着刚刚发生的、无法对人言说的恐怖。

红衣女人……

女鬼……

救命……恩人?

不,这太荒谬了!

可那三个醉汉的下场,那冰冷的触感,那诡异的问话……历历在目,绝非幻觉。

我紧紧攥着手里冰冷的钥匙,钥匙齿硌得掌心生疼。

她为什么说我是她女儿?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还会再出现吗?

一阵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瞬间窜上了头顶。

我抱紧双臂,指甲深深陷入手臂的皮肉里,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战栗。

回到那间月租一千五的出租屋,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我才敢稍微喘口气。

心脏还在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零星的路灯光线透进来,在墙壁和地板上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每一次眨眼,视网膜上似乎都残留着那条暗巷里的画面——闪烁的路灯,悬浮的红裙,歪斜的脖颈,还有那三个醉汉或冻结或瘫软的身体。

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裹挟着我,挥之不去。

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脸颊,用力搓揉脖颈上曾被那肮脏手指触碰过的地方。皮肤被搓得发红、生疼,但那令人作呕的触感和阴寒的气息,仿佛已经渗透了进去,顽固地残留着。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湿漉漉的脸。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眼神里充满了未散的惊恐和深不见底的茫然。

她……到底是什么?

那句“碰我女儿”……是认错人了吗?还是……

我猛地甩头,不敢再想下去。胃里一阵痉挛,我趴在水池边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扶着墙壁回到房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检查了所有的窗户插销,拉紧了窗帘,将外面那个突然变得陌生而危险的世界彻底隔绝。然后,我蜷缩在床角,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似乎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夜,漫长而煎熬。

每一次窗外细微的响动,邻居模糊的走动声,甚至是水管里偶尔的水流声,都能让我惊得从床上弹起来,心脏骤停,冷汗涔涔。眼睛死死盯着房门,生怕下一刻,那扇薄薄的木门就会被无声地穿透,那个红色的、歪斜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里。

她没有再出现。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挤进来,驱散了室内的黑暗,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了一丝丝。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我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