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承认亏欠我的。
当初他登基前夕,我被冯微派人端上的一碗堕胎药,生生掉了四个月的孩子。
对外却说是因受惊过度而小产。
“陛下的长子怎么可以流着前朝皇室血脉?陛下根基未稳,岂不是给了乱臣贼子作乱之机?宁川公主到底是陛下结发之妻,封个贵妃放在后宫好好养着,自能安抚那些心向前朝的臣子归心。”
为岑襄登基出了大力的冯将军的一番话,当真是义正辞严,直戳到岑襄心窝上。
当初便如今日一般,将那次小产盖棺定论了。
我从未指望他替我讨回公道。
2
“乔木亭亭倚盖苍,栉风沐雨自担当,以后你就叫阿乔。经了风,历了雨,才有向上生长的奔头。”
“你无须谢我,百里逃难路是你自己走的,乱世飘零命也是你自己挣的。天下虫豸遍地,我饱读圣贤书不思救百姓于水火,偏偏苛责一弱女子,岂不有失君子风度,与小人何异?”
“我将上京陈情,阿乔,照顾好你自己。”
依稀有伶仃流光划过黑沉梦境,像是稀稀拉拉挂在夜空里的星子,从不成气候,却从未消失。
眼中湿润堪堪落于枕,耳边传来喊声,打破了我的如幻梦境:“贵妃醒了!”
我疲于应付岑襄,昏迷两天两夜,方才又一次被一碗碗药汤灌醒。
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太医们喜极而泣,口不择言,说我要是再不醒,就要给我灌人中黄了。
我自认为是个有涵养的公主,面无表情许久,才憋出一个字:“滚。”
太医作鸟兽散,东配殿的净房才传来一声响。
暗道开了。
我阴着脸直入正题:“参与冯微失子的人要打发得远远的,不要灭口,切记你们都是复国的肱骨之臣,失了一个都是皇朝的损失。不必贴身保护我,以自身安危为重。”
隐卫统领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上前一步,大赞我乃大义公主。
我闻着那股味儿,非常难受,虽然是我选择的密道入口,着实既恶心别人,也恶心了自己。
我不耐烦道:“现在派冯微身边的暗桩煽风点火,你记住按我说的话来。”
“一定要让谣言传遍帝京街头。”
3
冯微在我这吃第三次闭门羹后,终于在长春宫门口发了疯。
她怒斥守卫:“天子乃由我家置立,贱奴焉敢拦我?”
隔日,在有心人指使下,这话便传遍帝京大街小巷。
“冯与岑,共天下”,流言纷纷,大有洪水泄堤拦也拦不住的架势。
岑襄处置了一批人,反而使流言愈演愈烈。
预感到自己惹下麻烦的冯微,连夜脱簪待罪,向岑襄请罪,就连远在平叛的冯将军都连连上书告罪。
岑襄自然不会放着大好台阶不下。
他亲自扶起皇后,温和道:“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何须为外人口舌中伤。”
他接连三日留宿凤仪宫,甚至赏赐给冯将军一个国公爵位。
流言渐渐平定。
既然帝后达成一致,那必然有人要牺牲一下。
岑襄又借此事处置了一波前朝旧人,譬如我的远房皇叔、堂兄堂弟们,一贬三千里,丢到岭南瘴气林看猴子龇牙。
冯微刻意把这消息传到我跟前时,我极为配合地在眼线面前呕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