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是被闹铃声惊醒的。
不是外婆家那只铜铃般的公鸡叫,是尖锐的、循环往复的手机铃声,吵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木梁和挂在梁上的蓝花楹干花,而是斑驳的白色天花板,墙角还沾着一块泛黄的霉斑。身下的床单洗得发毛,蹭着胳膊有点痒,她抬手想揉眼睛,却在看到自己手的瞬间僵住——那是只骨节分明的男生手,指缝里还沾着点黑色的铅笔灰,指甲盖边缘有个小小的豁口,绝不是她那双常年编绳、指尖带着薄茧的手。
“搞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却变成了低沉的男生嗓,粗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她慌乱地摸向枕边,摸到一部黑色手机,锁屏壁纸是陌生的高楼夜景,亮着的时间显示“2023年9月12日”——不对,昨天明明是2020年的夏末,她还在帮外婆晒牵星祭要用的河灯纸。
手机屏幕弹出一条微信,备注是“师傅”:“陈屿,今天十点带设计图来工作室,别又迟到,上次的乔木灌木分不清,这次再出错你就别来了。”
陈屿?
林晚星盯着这个名字,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跌跌撞撞地跑到镜子前——镜子里的男生穿着灰色背心,头发乱得像鸡窝,眉眼倒是周正,可那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分明是她自己的眼神。她抬手,镜子里的人也抬手;她摸了摸下巴,那里有层淡淡的胡茬。
这不是梦。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同一时刻,昭城出租屋里的陈屿,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镜子里的女生穿着浅蓝碎花睡衣,头发长到腰际,发尾还沾着点水汽,像是刚洗过澡。眉眼是柔软的杏眼,皮肤白得像青弋江的水雾,可那双眼睛里的迷茫和暴躁,是他自己的没错。他抬手扯了扯睡衣领口,触到的是细腻的锁骨,不是自己常年练俯卧撑的结实肩膀。
“卧槽……”他骂了句,声音却变成了清甜的女生嗓,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梳子扔出去。
窗外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不是昭城街道的汽车鸣笛,是河水撞击石头的声音。他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外面是一条窄窄的石板路,路的尽头是条碧绿的河,河上飘着几盏未完工的纸灯,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太太正坐在河边的石阶上,手里编着青蓝色的绳结,嘴里还哼着听不懂的民谣。
“晚星,醒了就来帮外婆编绳,明天牵星祭要用的。”老太太抬头,看到他,笑着招手,“今天怎么穿这么厚的睡衣?不热吗?”
晚星?是在叫他?陈屿指了指自己,女生的手指纤细,指甲盖涂着透明的甲油,不是他那只常年握画笔的手。老太太愣了愣,随即笑骂:“傻丫头,睡糊涂了?快下来,苏晓也来了,说要跟你一起去望星桥刷保护漆。”
陈屿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陌生的老太太和远处陌生的河流,手里还攥着一把粉色的塑料梳子——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好像闯进了别人的生活,变成了一个叫“林晚星”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