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李伟，男，二十九岁，城南科技园程序员。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为昨夜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死因……不明。”
冰冷、公式化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时，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跳。
我，正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站在拉着警戒线的案发现场。我的名字叫陈默，市刑侦支队副队长。
而昨天，我的名字叫李伟。
那个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法医用“死者”两个字盖棺定论的男人，昨天还拥有我的意识。我用他的身体，挤过晚高峰的地铁，吃过一份二十五块钱的猪脚饭，还在深夜里，为了一段写不出来的代码而抓心挠肝。
我得了种怪病，一种无法解释的、如同诅咒的病。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随机成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性别、年龄、身份，一切都是盲盒。我像一个被困在肉体囚笼里的看客，无法控制他们的言行，只能旁观他们的人生，体验他们的喜怒哀乐。
今天，我成了警察。
却没想到，要调查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我昨天的“尸体”。
“陈队，你看这个。”年轻的警员小王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扣，上面刻着一个“离”字。
我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是我本体——江离，用了许多年的钥匙扣。昨天，当我还是李伟的时候，在地铁上被人流挤撞，这枚钥匙扣从口袋里掉出，滚进了车厢的缝隙。我当时还懊恼了很久。
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李伟的死亡现场。
“我们在死者紧握的右手里发现的，”小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这显然不是死者自己的东西！死者的人际关系我们都排查过了，没人认识这个。这，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我的喉咙一阵发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所以……这枚钥匙扣的主人，就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
“没错！”小王斩钉截铁，“找到他，这个案子就破了一半！”
我看着证物袋里那枚熟悉的钥匙扣，一股荒谬又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陈默，市刑侦支队的副队长。
正在下令，全力追捕昨天的我，和我自己。
2
李伟的家，是一间典型的单身程序员公寓。不到三十平米的空间，堆满了外卖盒、技术书籍和散落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泡面和孤独混合发酵的酸腐气味。
我（作为陈默）冷静地指挥着现场勘查，每一个命令都清晰、专业，听不出丝毫的破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我昨天的“体温”。
“陈队，有发现！”小王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死者的日记！”
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日记本被摊开在桌上。李伟的字迹很清秀，和他那不修边幅的外表截然相反。翻开的这一页，日期赫然是昨天。
“【10月26日】”
“我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就像……就像我的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人。一个旁观者。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在看，在听，在感受我的一切。我成了自己人生的观众，一个提线木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是我，还是他？这种感觉快把我逼疯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们会以为我是精神病。可我知道，这是真的！那个‘他’，就躲在我的眼睛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