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乘带着一身浓重酒气跌撞进来,乍一见眼前的情景,他偏头躲开,一手抓住那只垂死挣扎的小兔子。
“闭嘴,别动。”
他看着苏令珪哭过的眉眼,缓缓解释,“今晚我在这里守着,没事。”
“为什么救我?”韩乘没回答。
“过了今晚,你能保我到什么时候?”苏令珪又问。
韩乘依旧没回答,只是泄了手上的力气。
苏令珪失了力气,跌倒在床上。
韩乘松开手,径直倒在椅上,阖了眼,慢慢的呼吸沉缓,似是醉熟了。
苏令珪心跳如擂鼓,屏息等了片刻,才赤着脚悄步下床。
她绕过他身侧,手刚触到门闩,身后骤然响起冷澈的声音,“去哪?”
她骇然回头,只见韩乘仍闭目倚着,仿佛梦呓。
可那声音清醒得吓人。
“我……”她齿关打颤,“你酒气太冲,我想透透气。”
韩乘睁开眼,眸子里哪有半分醉意。他起身,一把扣住她手腕,
“带你去透风。”
他力道极大,不容挣脱,拖着她便往外走。
寨门守夜的匪徒见是他,嬉笑着放行。韩乘一路无言,拽着她往山崖边去。
夜风呼啸,吹得衣袂翻飞。
山下远处,一列微弱火光蜿蜒移动,隐隐的哀乐声乘风断续飘来。
苏令珪怔怔望着:“那是……”
“丧乐。”韩乘声音平冷,“苏家正给你发丧。”
她浑身血液霎时冻住,耳畔嗡鸣,“不可能……”
“棺木里放了衣冠,你父亲亲自主持,满城皆知苏大小姐被匪所害,贞烈殉节。”
他侧头看她,崖边风刮起他额前碎发,露出底下寒星般的眼,“他们不要你了。”
苏令珪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哀乐声如丝如缕,绞紧心脏。
“放我走……”她仰头抓住他衣角,眼泪涌出,
“求你!他们既当我死了,我悄悄回去,绝不连累你!”
韩乘蹲下身,捏住她下巴,
“回去?苏家容得下一个‘失贞’的女儿?你那未婚夫婿,可去吊唁了?”
她瞳孔骤缩。
是啊,回去了又如何?
家族颜面重于一切,她只会被悄无声息地“病故”,或送去庵堂了此残生。
求生无路,求死不得。
她猛地挣开他,踉跄扑向崖边——
腰间骤然一紧,韩乘铁臂箍住她,将她狠狠拽回。
背脊撞进他硬邦邦的胸膛,耳边是他低沉的呵斥:“寻死?你就这点出息?”
“那我还能怎样!”她崩溃哭喊,“留在这任人作践吗?!”
“有没有别处可去?”他声音缓下来。
苏令珪哽咽:“娘亲……滁州舅家或许可依。”
韩乘沉默片刻,忽抬指抵唇,一声唿哨裂空。
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黑马踏夜而来,鬃毛飞扬。
他翻身上马,朝她伸手:“走不走?”
苏令珪仰视他,火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影子,山风鼓荡着他微散的衣襟。
她抓住他手掌,被他一把捞上马背。
温热的胸膛贴着她冰凉的脊背,她忽然转身环住他腰身,脸埋进他衣襟。
“我知你的心思……”她声音轻颤,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颤抖,“你救了我,我愿意的……”
“闭嘴。”韩乘冷声打断,缰绳一抖,“你的话,留到明日清醒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