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树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他转身对徐桦说道:“阿桦,你先带沅沅上楼去休息,找家庭医生处理一下伤口。”
徐桦点了点头,小心地扶着还在小声抽泣的孟沅沅,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孟玉树这才换上一副愧疚的表情,对着满堂宾客拱了拱手,“诸位,实在抱歉,让大家见笑了,南桑这孩子从小被她外公惯坏了,脾气执拗不懂事,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无方,回头一定好好教训她。”
宾客们面上纷纷表示理解,说着“没事孩子还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之类的客套话,但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
圈子里谁没点小三小四,但也没让私生女私生子闹到台面上来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孟玉树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鄙夷,连家务事都管不好,难怪孟家这几年都在走下坡路。
孟玉树强撑着笑脸应付着,眼角余光瞥见了门口处站着的池谅和池知聿,眼睛霎时一亮。
池谅可是现在池家的掌权人,比池知聿的地位高了不知道多少,没想到他居然会陪着池知聿过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带着孟周景就想迎上去,“周景,快,池家的人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然而,孟周景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清扫地面碎片的佣人。
佣人的簸箕里,放着几块碎裂的青色玉石,正是刚刚被孟南桑摔碎的那块玉佩。
孟周景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拨开孟玉树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等一下。”
他从佣人手里拿过那个簸箕,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玉佩碎片尽数挑出来放在自己掌心。
簸箕里还有很多玻璃碎片,轻易就划破了他的皮肤,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手心里那堆冰冷的碎片。
记忆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着“哥哥”。
他记得母亲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嘱咐:“周景,妈妈走了,你就是南桑唯一的依靠了……你要替妈妈,好好照顾妹妹……”
他在妈妈病床前起誓,会一辈子对妹妹好,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母亲去世后,孟玉树将那对母女领进家门,小小的孟南桑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是他抱着她,将她护在身后。
誓言犹在耳边,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把母亲的遗物送给了仇人的女儿,在亲妹妹被欺负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逼她道歉。
那块玉佩,是他亲手雕刻,送给妹妹的护身符。
他说,会保佑她一辈子平安喜乐。
可如今,玉佩碎了,亲手毁掉妹妹平安喜乐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孟周景攥紧了手里的碎片,因为用力,手上的划伤流血更加严重。
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待一秒,对孟玉树说了声“爸,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便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孟玉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但眼下更重要的是结交池家的人。
他独自一人,满脸堆笑的迎向池谅,“池总,刚才见笑了。”
“是挺好笑的。”池知聿挂着嘲讽的微笑,“没想到孟家的热闹这么精彩,订婚宴直接变武打片,佩服佩服。”
这不阴不阳的话让孟玉树的笑都僵在了脸上,他虽然不喜欢孟南桑,但出于利益考虑,也不想孟南桑在池知聿面前形象过于不好。
他找补道:“都是意外,小孩子之间闹了点矛盾。”
池谅从始至终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淡淡的开口,“走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让人不敢反抗的命令感。
孟玉树有心想留,又不敢阻拦,只能尴尬的站在一边送人出门。
池知聿赶紧跟上,“小叔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我看孟家也不会给孟南桑配司机,咱们沿着山路下去找找她吧,小姑娘一个人不太安全。”
池谅的脚步顿住,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你找别人,我有事。”
说完,便径直走向自己的那辆宾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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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蜿蜒,夜色渐浓。
穿着银白色长裙的孟南桑赤着脚,手里拎着那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慢悠悠地走在盘山公路上。
山上打不到车,孟家也不会让司机送她下山,早知道今天会闹这么一通,她就自己开车来了。
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背影看起来孤独又倔强。
一束刺眼的车灯从后方射来,但却始终没有超过她。
那辆车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在孟南桑身后,她停它就停,她走它也走,像是在故意和她较劲。
孟南桑回头,瞪着驾驶座的男人,“池谅,你有完没完?!”
车窗降下,露出池谅那张英俊的脸。
他挑眉,“上车吗?”
孟南桑也没逞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还是她熟悉的那股香味。
池谅重新发动车子,视线落在她光洁白皙的脚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鞋都不会穿?”
他的声音很淡,却有一股子嘲讽的意味。
孟南桑累了一天,不想和他计较,只是将脸转向窗外,不说话。
“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得把那庄园给点了。”池谅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刚才那两下子是挺飒,就是力气小了点,比之前揍我的时候温柔多了啊。”
孟南桑终于忍不住了,她转头,没好气道,“你能不能闭嘴?”
这男人不安慰人就算了,还句句都在拱火。
“怎么?我说错了?”池谅勾了勾唇角,“被人欺负成这样,就只会摔个杯子掉头走人,孟南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
孟南桑气得想打人。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经常被他这副嘴脸气得想动手。
这男人嘴上从来不饶人,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
她原以为隔了这几个月,他多少会变一点,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谁说我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