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
李自成的农民军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消息传到江南时,已是暮春时节,扬州城内却仍是一派歌舞升平,仿佛那北方的烽火狼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昊就是在这样一个时节,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时代。
前一秒他还在2023年的上海,作为“舌尖上的中国”特邀厨师,在录制一道复原明末菜肴的节目;后一秒厨房煤气爆炸,再睁眼时,他已置身于古运河畔,身着粗布麻衣,兜里只剩三枚铜钱和半块发硬的炊饼。
“让开!让开!惊了马你们赔得起吗?”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溅起路边的积水,周昊躲闪不及,被泼了半身泥水。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姣好却带着讥诮的脸:“哪儿来的穷酸秀才,脏了我们小姐的路!”
周昊愣在原地,不是因为这无礼的呵斥,而是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那是马车中飘出的点心香气,甜腻中带着些许不自然的香精味。
“这位兄台,不必与那些势利人计较。”一把油纸伞悄然遮在周昊头顶,阻断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周昊转头,见一青衫书生立于身侧,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朗,腰间挂着一枚质料普通却雕刻精致的玉坠。
“多谢。”周昊下意识道,随即想起该行拱手礼,动作却生涩得很。
书生不以为意,笑道:“看兄台模样,是初到扬州?”
“算是吧。”周昊苦笑,何止是初到扬州,简直是初到十七世纪。
“在下陈默,字静言,本地人士。”书生自我介绍,“兄台如何称呼?”
“周昊。”他简单回答,现代人没有字号这一说。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快掩饰过去:“周兄若不嫌弃,可到舍下换身干净衣裳。春雨虽好,淋久了却也伤身。”
饥寒交迫中,周昊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跟着陈默穿过几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来到一处简朴却整洁的小院。
“寒舍简陋,周兄莫怪。”陈默推开木门,院内一棵老槐树正吐新绿。
周昊换上衣衫时,听到院外传来陈默与老仆的低声对话:
“少爷,家里只剩这点米了,老爷那边...”
“无妨,先待客。父亲今日可用了药?”
“用了,但咳得还是厉害...”
周昊心下明了,这位书生家境似乎并不宽裕。当他走出客房时,注意到厅堂桌上只摆着两碗稀粥和一碟咸菜。
“周兄,请用些粗茶淡饭。”陈默面带歉色。
周昊确实饿了,但作为职业厨师,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问题所在——米淘洗过度,营养流失大半;咸菜盐分过高,发酵却不充分。
“陈兄,可否借厨房一用?”周昊突然问道。
陈默一愣,继而点头:“自然可以,只是...”
周昊也不多言,径直走向小屋旁的厨房。打开米缸,果然见底了。角落里有些发蔫的野菜,墙挂钩上挂着仅剩的一小条咸肉,早已干硬如柴。
“有酒吗?”周昊问。
老仆疑惑地递过来半壶浊酒。周昊将咸肉切片,用酒浸泡,同时快速处理野菜。不过一刻钟时间,他竟用那点简陋食材做出了三道小菜:酒煨咸肉烩野菜、嫩煎菜根丝和一道用剩余米粒加野菜熬制的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