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消毒水味的蜂蜜
四月的风还带着点凉，我背着书包蹦进家门时，玄关只亮着一盏小灯。往常这个点，妈妈早该把饭菜摆上桌了，今天却只有爸爸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妈妈呢？”我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声音里还带着放学的雀跃。爸爸抬眼看我，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你妈去大姨家了，明天咱们去接她，顺便在大姨家玩一天。”
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大姨家有个小院子，春天总开着满院的月季，上次去我还摘了朵最大的插在发间。那天晚上的饭吃得格外香，连爸爸做的有点咸的炒青菜，我都扒拉着吃了两碗。睡前我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叠在枕头边，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月季花香和大姨藏在抽屉里的水果糖。
天还没亮透，爸爸就来叫我起床。“早点去，路上不堵车。”他手里拎着一个八宝粥的礼盒还拿了一个印着碎花的盒子，我凑近看，里面是妈妈前几天念叨着要给大姨带的蜂蜜。我揉着眼睛收拾书包，心里还犯嘀咕：去大姨家而已，怎么比上学起得还早？
车子驶出小区，我趴在车窗上看掠过的街景，没一会儿就困得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车窗外的路牌上写着“市第一医院”，我猛地坐直：“爸，这不是去大姨家的路啊！”爸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很轻：“先带你去检查下鼻子，你上周在学校流鼻血，我总不放心。”
我没多想，毕竟流鼻血那天老师也确实让家长带孩子去看看。可当爸爸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拎着那个本该给大姨的礼盒时，我心里忽然有点发慌。他走得很快，脚步在医院走廊的瓷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小跑着跟在后面，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按下电梯，数字停在“8”。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爸爸直奔走廊尽头的病房，我跟在他身后，手指攥得发白。直到他推开那扇门，我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时，所有的疑惑都变成了眼泪——妈妈躺在那里，手臂上扎着输液针，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妈妈！”我扑过去，眼泪砸在妈妈的手背上。妈妈想抬手摸我的头，却没什么力气，只能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傻丫头，哭什么，妈妈没事。”爸爸蹲在我身边，声音带着点沙哑：“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你妈上周查出来有点毛病，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大姨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刚热好的粥，看到我在哭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们三个人抱在那里旁边的阿姨看着都有点绷不住了。
吃过午饭后大姨她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你爸这几天白天忙家里的事，晚上来守夜，眼睛都熬红了，就怕你看出来心思。”我回头看爸爸，他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背影好像比平时瘦了些，肩膀微微垮着。
那两天我没离开过病房。帮妈妈擦手，给她读课本上的课文，爸爸晚上来送晚饭，会坐在床边陪妈妈聊会儿天，我趴在旁边的小床上，听着他们低声说话，心里既害怕又踏实。周日下午，爸爸说要带我回家，周一得上学，我抱着妈妈不肯松手，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妈妈把我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一遍遍地说：“乖，妈妈很快就回家，别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