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那个温柔的AI女声:
“是的,这才是最体面的告别方式。”
我跪在地上把平板贴在脸上,反复听着这段录音。
原来不是机器故障,是有人设计好让最懂你的东西送你上路。
我去珠江新城的星语公司讨说法。
前台小姐微笑着递来温水:“很遗憾,但系统显示您女儿给了五星好评。”
“它害死了我女儿!”我嘶吼着想要冲进去,随即便被保安架着扔出大楼。
坐在繁华的街边,玻璃幕墙上映出我的倒影——
一个满身血污的外卖员,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可就算是鬼,也有执念。
我要让所有父母都听见那段录音,听见星语是怎么用温柔的语气教孩子去死。
回去的路上,幼儿园的歌声飘进耳朵。
我蹲在路边捂住耳朵,那笑声像刀子扎进心里。
他们说AI拯救了抑郁的少女。
可它拯救的,永远是那些懂事到不敢哭出声的孩子。
4 雨夜狂奔
是的,我叫林素芬。是个送外卖的。
囡囡离开我那天。
临回家前。
我正趴在电动车上大口喘气,肺里像拉风箱一样嘶哑。
仪表盘上,电池电量条红得刺眼,像一道催命符。
距离目的地还差三公里。
这一单,跑完能赚七块二。
没电了,只能推着走。冰冷的雨水顺着头盔的缝隙往脖子里灌,跟汗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更凉。右边膝盖火辣辣地疼,昨天抢时间摔了一跤,卡秃噜皮了,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一动就撕扯着疼。我没时间看,更没时间处理。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像索命的铃铛。客户还在骂,语音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超时了!再不来我直接投诉!给你差评!”
我吸了吸鼻子,把涌到喉咙口的哽咽硬生生咽回去,按下语音键,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大哥,对不住,雨太大了……我快到了,真的快到了。”
我不能被投诉。一次投诉,扣两百块。两百块,够我的囡囡吃五顿红烧肉。
囡囡……
想到她,心口那块最软的肉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5 单亲妈妈的挣扎
三年前,孩子她爸开货车,疲劳驾驶,撞上了护栏,人当场就没了。婆家来人,没问我们娘俩以后怎么活,第一句话是:“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有什么脸分赔偿金?”
他们卷走了所有的钱。我抱着刚上小学的囡囡跪在婆家门口,水泥地又硬又冷,那扇刷着绿漆的铁门关得死死的。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哪怕一个人给我们开一条缝。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
女人想活,尤其是带着女儿的女人,只能靠自己挣命。
我送外卖,一天跑十六个钟头,风雨无阻。
我还去附近的医院和社区诊所捡人家扔掉的输液瓶。
塑料的,一毛一个;玻璃的,两毛。
攒三个月,能给她报一个数学补习班。
上周,囡囡的班主任特意把我叫到学校,语重心长:“晓雯妈妈,有些家庭的情况呢……我们理解。但现实点说,孩子早点读职高,学门手艺,也能减轻家里负担……”
我没吭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而且,说实话,后面老师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见,好像是忽然耳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