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衣破局
大红嫁衣裹着满身寒意，她攥着撕碎的裙摆站在喜堂中央。假千金一家脸色铁青，太子亲信垂着眼不敢看我 —— 他们以为我没了商号、没了盟友，只能任人宰割。可当门外传来箭羽破空声，我却忽然笑了。
永和十三年的春雨，淅淅沥沥，带着料峭的寒意，将京城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洗刷得油亮冰冷，倒映着铅灰色、压抑的天空。
这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碾过道道积水，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吏部侍郎楚怀仁府邸那气派的侧门外。马车样式老旧，车辕上沾满了干涸的泥点，与这朱门高墙、威严石狮的府邸格格不入。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些许老作薄茧的手掀起。一名少女弯腰下了车。她身量未足，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藕荷色粗布衣裙，肩上只挎着一个简单的青布包袱。雨水打湿了她额前几缕乌黑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却衬得那双眸子愈发幽深清亮。楚清音平静地打量着眼前这象征着她“新生”却也可能是囚笼的地方。
领路的婆子姓钱，是夫人王氏身边的得力嬷嬷，穿着体面的绸缎比甲，眼神却带着三分审视，七分不易察觉的轻慢。她没撑伞，只用手帕虚掩着头顶，语气算不得恭敬，只维持着表面的礼数：“清音小姐，雨势不小，快随老奴进来吧，莫要让老爷夫人久等。”
楚清音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些怯懦：“有劳钱嬷嬷。”
她沉默地跟着，脚步很轻，落地无声，像一只初入陌生领地、警惕而安静的猫。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月亮门，侍郎府邸极尽奢华，飞檐斗拱，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在雨幕中朦胧如画。往来下人或好奇驻足，或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她那身粗布衣服上，有怜悯，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一个从穷乡僻壤接回来的“野丫头”，在这高门大户里，怕是连得脸的奴才都不如。
她将这些目光与低语悉数收下，脸上露出怯懦和羞愧，但心里默默记下路径、方位，以及沿途所见的主要院落名称和几个关键仆从的模样。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最终停在府邸最深处一个极为僻静的小院前。院门上的匾额写着“听雪轩”三字，字迹已有些斑驳，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荒凉。
钱嬷嬷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久无人居的潮湿阴冷气息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稀疏，在雨中显得萎靡不振，只有一株半枯的梅树在凄风冷雨中伫立，枝干扭曲。屋内的陈设更是简陋，一桌一椅一床，皆是半旧，窗纸也有些破损，漏进丝丝寒意。
“小姐，府中院落紧张，暂且委屈您住在这里了。”钱嬷嬷语气平淡，眼神在她那身粗布衣服和包袱上扫过，“夫人吩咐了，您一路劳顿，今晚先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再去正院拜见老爷和夫人。缺什么短什么，就跟周嬷嬷说，她会去禀报。”
周嬷嬷，是跟着楚清音从庄子上来的唯一旧人，此刻正局促地站在一旁，满脸忧色，闻言连忙应了声“是”。
“有劳钱嬷嬷费心安排。”楚清音再次福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