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这乡下长大的小姐规矩上竟挑不出错处。她不再多言,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雨幕中。
人一走,周嬷嬷赶紧关上门,眼圈立刻就红了,压低声音道:“小姐!他们……他们怎么能让您住这种地方!这院子又偏又冷,陈设连庄子上都不如!您才是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啊!”
楚清音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株在风雨中挣扎的孤寂梅树,目光悠远而冷静,仿佛能穿透眼前的凄风苦雨,看到更远的地方。“嬷嬷,”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龙游浅水,非其所愿;虎落平阳,亦非其罪。这楚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似是富贵窝,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
她转过身,看着周嬷嬷,眼神锐利如刀,与方才的温顺判若两人:“但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隐忍,不是为了苟且偷生,是为了看清这笼子里有多少魑魅魍魉,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亲手把这笼子,砸个粉碎!”
周嬷嬷被她眼中的厉色惊住,随即重重点头:“老奴明白了,小姐。老奴永远跟着您。”
楚清音走到那张硬板床边坐下,指尖拂过粗糙的床单,触感陌生而冰冷。她从怀中贴身衣物里,摸出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玉佩质地极好,雕着简单的祥云纹,触手生温。这是她生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她紧紧攥着玉佩,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这枚玉佩,是她身份的象征,也承载着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过往。她回到这里,不是为了摇尾乞怜,认祖归宗,而是为了夺回被窃取的人生,为了讨还血债,为了——征服。
2 冷眼识珠
次日清晨,雨歇初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楚清音换上一套稍新些、但仍显朴素的月白色衣裙,由周嬷嬷陪着,前往正院拜见父母。
正堂之上,气氛肃穆。吏部侍郎楚怀仁端坐主位,年近四十,面容严肃,眼神深沉,透着久居官场的威压与淡漠。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楚清音一眼,问了句“庄子上一切可好”,得到“回父亲,一切尚好”的回答后,便不再多言,端起茶杯,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甚至有些碍眼的物品。
主母王氏坐在下首,穿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的锦缎褙子,头戴赤金点翠头面,保养得宜的脸上敷着薄粉,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不见丝毫暖意,只有审视与算计。
“好孩子,快起来吧。”王氏声音温和,话语却带着公式化的套式与疏离,“这些年,苦了你了。瞧瞧,这身子骨,单薄得很。既回了家,便是楚家的小姐,往后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用心跟你妹妹学学礼仪女红,莫要再想从前那些事了,平白惹人笑话。”
楚清音垂眸,敛去眼中所有的情绪,恭敬地行了大礼,声音温顺柔和:“女儿清音,拜见父亲、母亲。女儿谨记母亲教诲,定当用心学习,不敢有违。”
她的姿态无可挑剔。然而,在她低头叩首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王氏手腕上,戴着一对水头极足、翠色欲滴的翡翠镯子——那分明是她生母嫁妆单子里重点提及的传家之物!一股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蛇,悄然缠上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