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绣楼惊变
永昌十七年，江南梅雨季节才过，暑气便迫不及待地蒸腾起来。苏州城内，小桥流水依旧，只是沈府宅邸中，却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母亲，您快些，花轿都快到门口了！”
沈家大小姐玉珠站在绣楼之上，一身大红嫁衣，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不耐。她望着镜前还在为自己整理凤冠的母亲，语气中带着几分催促。
苏氏——玉珠的母亲，沈府的正房夫人——手中捏着一支金簪，小心翼翼地为女儿插入发间。她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女儿，又怕有一丝不妥帖。
“就好了，就好了。”苏氏温声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今日是玉珠出嫁的日子，嫁的是苏州织造李家的独子李文轩。这本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可苏氏心中却无半分喜悦。自从三年前老爷病逝，家道中落，她这个本就不受宠的正房夫人地位一落千丈。玉珠自幼被老夫人娇惯，如今更是与她那势利的姑姑沈二夫人亲近，对亲生母亲反倒疏远了。
“夫人，李家花轿已到门前了。”丫鬟匆匆来报。
玉珠立刻起身，也不等母亲，径直往楼下走去。苏氏轻叹一声，快步跟上，在女儿踏上花轿前，将一枚玉佩塞入她手中。
“这是你外祖母传给我的，能保平安。”苏氏轻声道。
玉珠瞥了一眼，淡淡道：“母亲还是自己留着吧，李家什么没有？”说罢，便将玉佩推回，转身上了花轿。
苏氏握着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玉佩，站在原地，看着花轿渐行渐远，心中五味杂陈。
三个月后，李府。
苏氏坐在偏院的小厅中，手中绣着一方帕子。自玉珠出嫁后，她便应亲家母李夫人之邀，搬来李府小住，名义上是陪伴新婚的女儿，实则是玉珠需要个信得过的帮手打理内务。
“母亲可在？”
门外传来玉珠的声音，苏氏忙起身相迎。只见玉珠身着水蓝色绫罗裙，头戴珍珠步摇，一派富贵气象。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中捧着些绸缎料子。
“珠儿怎么来了？快请坐。”苏氏温声道，亲自为女儿斟茶。
玉珠却不接茶，只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将绸缎放在桌上。
“这是婆母赏的苏州新到的云锦，母亲手艺好，为我做件夏衣吧。”玉珠语气平淡，仿佛在吩咐下人。
苏氏心中微涩，却仍含笑应下：“好，母亲这就为你量体。”
“不必了，我还有事，尺寸母亲是知道的。”玉珠说罢，便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明日文轩的表亲要来，婆母说要设宴款待，母亲费心准备一下。”
苏氏一愣：“设宴？珠儿，李府不是有厨子吗？”
玉珠皱眉道：“那些厨子做的菜怎能上台面？婆母说母亲的苏帮菜是一绝，特意点名要母亲亲自下厨。母亲莫要推辞，这也是为了我的颜面。”
不等苏氏回应，玉珠已带着丫鬟离去。苏氏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自她来李府这三个月，名义上是客，实则与下人无异。玉珠对她呼来喝去，亲家母李夫人更是表面客气，实则将她当作免费劳力和教导新妇的嬷嬷。
次日傍晚，李府花园张灯结彩，宴开三席。苏氏从早忙到晚，亲自选购食材，烹调料理，连摆盘都是亲力亲为。待到客人入席，她已累得直不起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