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失灵,电子设备频频黑屏。我知道,是“它”在引路。
腐臭的气味几乎凝成实质,钻进车窗。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堆积如山的垃圾山,两旁是歪斜破败的棚屋,目光呆滞或充满戾气的人影在阴影里晃动。
我死死握着方向盘,指甲掐进掌心。苏晴…在这里?
根据那个模糊的坐标,我找到了一间用废旧板材和塑料布拼凑出来的窝棚。门是一块破烂的木板。旁边堆满了分类的废品和垃圾。
一个穿着脏污围裙、头发干枯如草的女人,正背对着我,费力地将一捆压扁的纸箱拖到三轮车上。她的动作迟缓,身形佝偻,侧脸爬满了疲惫和生活磋磨的痕迹。
我几乎认不出她。那是苏晴?那个曾经眼睛明亮、笑容里有光、成绩永远排在年级第一的苏晴?
我颤抖着推开车门,脚下踩到不知名的黏液,差点滑倒。我一步步挪近,浓烈的酸臭味儿几乎让我窒息。
她似乎察觉到有人,缓缓直起腰,转过头。
时间在她脸上刻下了残忍的印记,但那双眼睛,尽管浑浊、布满血丝,我依然能辨认出来。
是她。苏晴。
她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恨,没有惊,没有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我张了张嘴,一路上排练过无数次、在直播里说了七天的话,此刻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喉咙被巨大的酸涩堵死。
她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久到窝棚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婴儿啼哭,她才动了动,却没有去管。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空荡荡的,像一张破裂的面具。比哭更让人心悸。
她那只布满冻疮和污渍的手,在围裙上慢慢擦了擦,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但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纸。
她递给我。
动作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
视野里,弹幕疯了般刷过【高能!!!】【名场面截图!】【历史性时刻!】,但我完全看不见了。我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张纸。
我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展开。
是一份多年前的基因检测报告。纸张泛黄,字迹模糊。
我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结果栏。
【支持林悦与林薇存在生物学全同胞关系。】
林悦…我那个体弱多病、早在八年前就因为一场急性白血病去世的…亲妹妹。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我猛地抬头,看向苏晴,眼神里充满了彻底的茫然和无法理解。
她依旧那样空茫地微笑着,声音干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一字一句,轻轻吐出:
“林薇。”
“你知道吗?”
“当年那个保送名额……”
她顿了顿,看着我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
“本来就是你妹妹林悦的。”
“她求我……别告诉你。”
轰——!!!
世界彻底寂静。弹幕、系统、贫民窟的恶臭、面前微笑的苏晴……所有的一切瞬间褪色、坍缩、化为虚无。
只有那句话,在死寂的真空中,反复回荡,炸裂。